太后是何其清醒之人,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初若桃的用意,赶紧吩咐道:“发什么愣?快去照做啊!快去!快去!”
不到一个时辰,初若桃和太后乘坐的马车就出了南州,一路向东北方向疾驰。
京城禁军本来还远远地跟在后面,初若桃让太后出去训斥一番,他们也就不敢跟紧了。
“你不会伤害本宫吧,小若桃?你讲话要算数的。”
一路上,太后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多遍。
初若桃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同样的话,她已经回复了好几遍,不想再说了。
“小若桃,”太后心里有点儿不安定,“你要走,我可是一直配合着你的,你一向不是失信的人。再说,我们好歹……也婆媳一场……”
初若桃微微扯了扯嘴角。
要说配合,太后可真是配合得极好。
她巴不得初若桃这个祸水离她儿子远远的,她为了送自己这尊瘟神远走,都兴奋地忘记了自身的安危。
还真是有点儿“舍己为国”的精神。
只不过离开南州越走越远了,太后心里开始不踏实,这才一遍又一遍地开始试探初若桃的态度。
太后提到的“婆媳一场”,让初若桃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的这个婆母,对她可真心不咋地。
“以后,我们就不再有这种关系了。”初若桃淡然说,“别再提‘婆媳’两字。天阑公主段玉弦才是你相中的儿媳。”
初若桃这话虽然没什么恶意,可也没有多少善意。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尽量和缓地说:“小若桃,本宫知道:你要投奔慕容誉去了。过去,你曾经救过秦夜的性命,也曾医治过先皇的重症,你对秦家有恩,称得上居功甚伟。本宫还是……感激你的。”
太后停顿了会儿。她眼神直直的,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追思中。
不久,她接着说:“然而,你也害玉弦失去了秦家的骨肉。到现在……秦夜还后继无人……”
听到太后此番言语,初若桃的心像是被万把钢针扎穿了,她甚至听得到心口像落雨一般往下滴血的声音。
她的儿子秦元霆,这是直接被排除出秦家了吗?
这个秦夜的亲生儿子,父亲不认,祖母不认,就连他失踪这么久下落不明,他们都未曾提起过一声,好像他原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虽然,她和秦夜已经分道扬镳,再也不会走到一起了。可是,背叛夫君与人私通……这个黑锅,她要一直背下去吗?
还有,秦夜正大光明的亲生骨肉秦元霆,一定要以私生子的污名生存于世间吗?!
初若桃咬了咬唇,转头直视太后的眼睛,开口讲话了。
她的语气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太后,如您所言,我就要去投奔慕容誉了,以后跟您秦家没有任何瓜葛了。可是,就您刚才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的错误认识,我需要讲出事实以正视听。”
太后瞪大眼睛,有些愕然地望着初若桃。
“第一,秦夜并不是后继无人。他有个亲生儿子,名叫秦元霆。”
初若桃凄凉地一笑,嘴角隐隐浮现出激愤之色:“您和秦夜都认为他是慕容誉的儿子,对吗?我告诉您:我跟慕容誉到现在为止还是清白的!”
初若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太后,我跟您讲这个事实,不是希望您承认秦元霆的身份。恰恰相反,我这个当娘亲的,现在就替他跟你们秦家断绝血脉关系!从今日起,秦元霆更名慕容霆,跟秦家再无关联!”
太后满眼都写满了惊诧,异样的复杂的光波,在她眼底流过来流过去。她张着口,嘴唇开合几下,像是想说些什么,初若桃却并没有给她机会:“第二,段玉弦小产一事,是她咎由自取。她从背后推我,我闪身躲开了。她用力过猛收不住脚,就摔倒在地。这就是事实真相。”
见太后半信半疑的模样,初若桃轻蔑地一笑:“她是您心目中的好儿媳,您一定不相信吧?不过都已经走到这份儿上,您信不信我都无所谓了,反正我被她诬陷也不是一次两次。段玉弦是个心术不正善使机关的人,不过……只要她不对付您,你们就好好地做婆媳吧!”
马车此刻停了下来。
只听车夫在外面禀报道:“初姑娘,已经到达天阑边境了,您看……”
初若桃立刻掀开车帘,一面高大坚实的青色城墙闯入眼底。
城墙是由一块儿块儿整齐的青色城砖砌成的,城上的军士身着戎装,跟天坤朝士兵的服装明显不同。
城门上方的城砖上,刻着三个隶体大字:蓝谷城。
初若桃跳下马车,对车夫抛下一句:“护送太后回去吧!”就头也不回,向蓝谷城门走去……
亮明身份的初若桃,顺利进入了蓝谷城。守城将领按照她的吩咐,送她到了最近的一处隆泰商行。
初若桃取出那枚青鸟衔珠玉佩,出示一下,说:“立刻带我去见你们东家!”
这里的掌柜赶紧将初若桃迎到后堂,奉上茶点,说:“初姑娘稍候,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禀报东家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初若桃听到门外那位掌柜的声音道:“初姑娘在里面。”
一定是慕容誉到了!
“慕容……”初若桃掀开门帘迎出来,却见刚才那位掌柜的站在门外,他身边多了位老者,相貌清矍,精光内敛。
老者对初若桃一抱拳:“初姑娘,鄙人荀直有礼了。”
初若桃思量一番,问荀掌柜:“先生,慕容公子藏有半幅鹰岩山的地图,不知您可知晓此事?”
“如此重要的东西,小可怎会不知?东家特意交代过对此物要多加小心。现在,这幅地图在藏库里严密保管着呢。”
荀掌柜眼眸中的光芒闪了一下,
“而且……小可记得,地图原是记在天坤南帝名下。后来南帝向东家交代过,将他在隆泰商行的全部财物,都已经改到初姑娘名下了。”
“如此甚好!”
初若桃喜出望外,“荀掌柜,请您立刻将那半幅地图取出来交给我。另外,还有一些事,需要您辛苦来操办一下。”
荀掌柜赶紧一抱拳:“东家交待过,见初姑娘如同见他本人。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初若桃冲他点点头。
……
慕容誉率军到达了孟泱河岸附近,命大军安营驻扎下来。
他带领着随身护卫,几经艰难,攀上了河岸南边的一个绝壁。
他们站在这绝壁上,向下俯瞰侦察北军的布防。
宽阔湍急的孟泱河水滚滚东流,掀起的白色浪花有数尺高,看上去十分凶险。
河两岸长达数里,遍布段弘德的军营。
河岸旌旗招展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铠甲、兵器如同虫蚁,映着太阳光闪闪发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