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家门,我就跑到了上次和七七见面的丁字路口。 努力想着当时我们走过的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七七带着我走得太快,我只记得有风在耳朵边呼呼的吹,路边的建筑嗖嗖地往后撤,后来我们出了城市,来到了田间。
再后来,我们就进了竹林,来到了竹家冢。
可是这一路上,走过什么街哪条道,我现在全数忘了。
后来我搭着丁三的车回来,可我偏偏在车上睡着了,这就导致我本来可以记住回来的路,也没记住。
所以眼下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了,那就是丁三。
想到这,我立即去了医院。
丁三的命从车祸中抢救过来了,可他还在康复中,险些丢掉性命的他,根本不考虑住院费之类的问题,只想好好活下去,好在他也不缺钱。
他术后一直在康复中心住着,住着高级的病房,有护工照顾。
我来到康复中心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就站在大门外,给丁三打了电话。
他迷迷糊糊地接听了电话,一听是我,就问怎么了,是不是道场里那些村民的尸体有消息了。
我说不是,但快有消息了。
我问丁三,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什么地方。
丁三一听,随即问我:“你要去竹家冢?”
“你先别问那么多,你不是说那次是你故意安排的吗,肯定还记得具体地点吧?”
丁三就说:“哎呀,记得记得,你别看我脑子给撞坏了,那天的事儿我都没忘……”
后来丁三给我详细说了位置,还教我在手机地图上找出来那个地方。
我看到地址后,想到了坐火车过去,却发现那地方只通一趟火车,而且是慢车,发车时间是明天早上。
打车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太远了,路费要考虑,再说速度也还是不够快。
所以考虑了几种方案后,我最后还是决定靠这一双腿,正好自从我领悟了“来无影去无踪”后,还一直没有余地发挥。
这么想着,我就仔细地研究了路线,跑跑停停的,终于来到了上次拦下丁三货车的公路边。
往后的路我就知道怎么了,抬脚迈进了荒地,然后一路向南,终于在天亮之前,我找到了竹家冢。
低头看看脚下的鞋子,早就已经磨破了。
我脱了鞋子,赤脚踏在冰冷的大地上,走进了竹林。
一进竹林,就觉得温暖多了。
这里仿佛四季如春似的,踩着松软的泥土,我这心里才算真的踏实了。
后来我找到了竹家冢,来到了七七住的屋子门前。
这里跟我之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拿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稍微整理了一下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正要敲门,屋门打开了。
七七站在屋子里,看见我以后,既不兴奋,也不意外。
“进来吧。”七七轻声说。
我觉得不太对劲,心想可能是我离开后这段日子,竹家冢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然七七怎么会这幅表情,会不会跟师叔有关系?
进屋后,七七背对着我,我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顿时觉得面红耳赤,羞于启齿。
“七七,你怎么了?不想看见我吗?”
她摇摇头。
“那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来找我,我当然高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她一说这个,我就更不好意思,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就问七七: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但并没回过头来。
我又问了一遍:“七七,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待你好,虽然咱们两个现在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你看,只要我想见你,很快就能来,你要是想离开这,我也可以马上带你走。”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是觉得该补偿我吗?”
七七这话真是伤了我,但我站在她的角度想了想,觉得她会这么想,也可以理解。
“七七,追风说,我得破了童子身,就能在明天晚上被夜游神寄身以后,防止被反噬。追风还说,我身边就有女孩可以帮我。但我只想到了你,我只喜欢你,不管你帮不帮我,我都会要你嫁给我。现在,我来求你帮我,就提前对你说了这话。所以,你愿意不愿意……”
七七突然回过头来,扑进了我怀里,紧紧抱住了我。
“愿意,我愿意。”她在我怀里点头,声音在发抖。
我忍不住傻笑起来,慢慢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她趴在我胸口,七七的身子是暖的,我能听到她喘气的声音。
就这么抱着她,我心里特别踏实。
但七七却哭了起来,我不明白,以为她是感动,后来却发现她好像是伤心。
“七七,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
她摇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有你刚才那句话,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我皱眉看着她,对她说:“七七,你不会死,你会跟我一起到老。”
她冲我笑了,我就知道了七七对我的心意,也像我对她的一样。
看着月光下的七七,她的皮肤就像白玉,她的头发就像顺滑的绸缎,我轻轻拂着她的长发。
我捧起她的脸,吻住她的嘴唇,我尝到了她唇齿间的芬芳,也品尝到了她咸涩的眼泪。
我的手慢慢滑过她白皙修长的脖子,拂过她的后背,放在她纤细的腰间,和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我的大脑就好像是空白状态了,只记得她特别温柔,特别柔软。
后来,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原本昏暗的屋子,就像披了一层白霜,连七七的身子也披上了白霜。
她已经躺在我身上睡着了。
这天的月光,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月光。
这一夜,是我这辈子最美的夜晚。
就算是明晚再凶险,经过这一夜,我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后来七七悠悠醒过来,她抬起头来说:“你该走了。”
我感觉胸口湿乎乎的,才知道是七七的眼泪。
“七七,你为什么哭?”
“我是幸福的。”她拿手掌擦掉脸上的眼泪,又用手指沾了沾眼角。
“我说过,要娶你,现在咱们就拜天地吧,拜完天地我才能走。”
她就笑了,点点头,穿上拖地的白色睡裙,好像婚纱,跟我一起跪在窗前的明月之下。
我们发誓,永远在一起。
直到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七七为了帮我,为了和我在一起,付出了多少代价,也不知道,她落泪,不止是因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