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南风烦躁的想点支烟抽,却发现烟盒里仅剩的一支还被他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他暗骂一声,弯腰捡起烟,用手指头随便蹭了两下就叼进了嘴里。
“欸欸,小兔小时候都不捡地上的东西吃。”
跟来的沈识顺手就将烟从南风嘴里抢了过来,笑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随便,反正不回去。”南风黑着脸负气道。
看着难得摆一张臭脸的南风,沈识被逗乐了,下意识用手拨了拨他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两人瞬间都有些尴尬。
沈识正快速动脑子想为自己的亲昵行为编个理由,南风倒先说话了:“男人头女人脚,只能看不能摸。”
“哈,你这是哪门子的封建腐朽思想?将来还要当人民教师呢。”
沈识不得不夸赞南风的这句好回答,直接转移了话题也避免了尴尬。
“沈主任,今晚能再好心收留我一晚不?”
“不然呢,是让你睡大街还是再去打扰六爷他们?……嘶,你小子怎么也叫我沈主任?罗郇跟你说的?”
南风点点头,站起了身:“走吧。”
像是报复似的,南风抬手也在沈识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转身朝渔火巷的方向走去。
沈识被南风的举动搞得有点懵,一不留神将那支方才掉到地上的烟含进了自己嘴里,抽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
小兔见到南风,赶忙一溜烟跑进屋里将小背心和小短裤换下,又找了身漂亮裙子穿上。
小姑娘近来瘦了不少,虽然还是会缠着南风说东说西,但眼神里总免不了带着些小心翼翼。
在南风简单询问了她的学习生活状况后,沈识便以明天上学为由,将小兔打发睡觉去了。
“丫头最近老做恶梦,注意力也不集中,我都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了。”沈识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啤酒,扔了一瓶给南风。
“还是因为那件事吧。”南风叹了声。
“我的错。”
沈识仰头喝了几大口酒,顺势栽进了沙发,张开双臂搭着沙发背。
“不怪你。”南风道。
沈识笑了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南风拉开啤酒的拉环,在沈识身侧坐下。
“可惜了我的橘子罐头。”
“可不,牛肉也没带。要不我现在去做点儿?”沈识说着就要起身,突然一拍脑门:“坏了,忘了你现在不能喝酒!”
南风将手里的啤酒罐倒着捏瘪,笑着看向沈识:“晚了。”
“你小子真不自觉。”
“彼此吧,沈主任。当初你玩刀子那会儿把手上划了个大口子,还不是烟照抽,酒照喝?”
“我操,什么叫我玩刀子把手划了?!你有没有良心?”
南风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挑眉道:“好像是没动静。”
沈识冷笑一声,猛地扑向南风将人按住,发狠道:“小子,等我到厨房拎把刀出来,把你的心剜来好好看看!”
南风还有伤,沈识与他打闹在一处时还想着要将他受伤的胳膊避开。
沙发的面积根本不够两个大男人闹腾的,沈识一只手挡着南风受伤的胳膊,另只手抓住他挣扎的手腕按在沙发上,将人牢牢禁锢。
“错没?”沈识笑道。
“错了。”南风喘着气回他。
“叫识哥,说识哥我错了。”
“识哥……”南风笑着放软了声音:“我错了,识哥。”
压制住南风的沈识突然愣了。
身下的南风因方才的折腾还在微微喘息,看向他的眼睛弯弯的,眸子里像是藏了星星。嘴角扬起,露出一侧的酒窝。
再反观自己,几乎整个人都压在南风身上,将他按倒在沙发里,一条腿还挤在他两腿中间。
沈识有些慌神,一时竟忘了松开南风的手。
直到对方轻挣了几下,出声道:“别闹了,再吵着小兔。”他才猛地松开了手,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去床上睡吧,我还睡沙发。”
沈识背对南风说完,便打开了屋门抬脚走出。
“干嘛去?”
“我、抽支烟。”
看着屋外夜色中,沈识抽烟的影子。
南风敛去了笑意,若有所思。
……
次日天刚亮,沈识就起来了。今天他得去趟医院拿吴念恩的检查结果。
入夏以来,老人家总说夏天到了他觉得胃胀,吃不下东西。而且火大的很,老爱生口疮。
沈识发现吴念恩似乎突然间瘦了许多,便强行将人拉到了消化内科检查。
面对做x光检查前要喝的钡餐,平日里端的不行的吴老爷子竟发起了小孩脾气。死活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坚决不受这罪。被沈识和医生连哄带威胁了好一通,才捏着鼻子将其喝了下去。
“臭小子,没病也把你师傅喝出病来了!”吴念恩的胡子一抖一抖。
“成,都是我的错,我逼您喝我大不敬。”沈识搀着吴念恩一口一个不是的将人送回了家。
当晚,沈识梦到自己掉了颗门牙,还挺疼。老话说这是家中老人要去世的征兆。沈识向来不信这些,心想家里也没老人了,便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赶到医院的时候,来看病的人还不多。那天帮吴念恩检查的医生明显还记得沈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说。
“老爷子没事吧?”
医生抿抿嘴:“不太好。”
他将吴念恩的检查结果递给沈识,拿着一支笔跟他解释道:“老先生没在,我也就直说了。他的胃里有实质占位性病变,结合其他各项检查来看,怀疑恶性肿瘤的几率较大,并且已经出现扩散了。我建议还是尽快让他入院治疗吧。”
沈识一时没太反应过来,愣了好半天才开口:“您……确定么?我家老爷子平日里不抽烟不喝酒的,也没得过什么大病。会不会是哪儿弄错了?”
他压低了声音,迫切的想从医生口中听到一句他想听的话。
“我现在也没办法跟你说确不确定,需要入院做更进一步的检查才知道。我看你还是想办法劝你家老人住院吧。”
沈识此时的心里乱的很,他以为吴老爷子至多就是个胃炎胃溃疡之类的问题。癌晚期?怎么会呢。他看起来明明还那么精神。
“如果真是您说的那样,他……还有多久?”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但一般来说也就两到三个月了吧。回去也跟你们家人商量下,针对癌症靶向治疗的费用可不太便宜。老先生年纪也大了,生老病死的事,你们也都看开些。”
……
离开医院后的沈识没回家,沿着安河一直走到了安城桥下。直到坐在桥洞里的那刻,乱七八糟的情绪才渐渐涌了上来。
老爷子平日里总爱开玩笑,说反正他也没人管,哪天逼急了就往沈识家门口一瘫,强行让他给自己养老送终,还一毛钱也不出。谁让他是他徒儿呢。
事实证明,玩笑是真的不能乱开。
电话的震动打断了沈识,是南风。
“识哥,老爷子检查结果拿到了么?”
“嗯。”
仿佛是觉察到了沈识语气不好,电话那边顿了顿道:“不好么?”
“医生说,可能是胃癌晚期。”
“……你在哪儿?”
“别来了。”沈识叹了口气:“让我自己待会儿。”
沈识说完便挂了电话,眺望着波光粼粼的安河。
南风凭直觉和对沈识的了解,也猜到他是又去了安城桥。本想今天回学校一趟准备下保研材料,但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便骑车转了方向,也驶向了安城桥。
沈识感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侧目就看到了南风。他的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冰镇的可乐。
“渴么?”南风递了灌可乐给沈识。
“谢了。”
沈识接过可乐,拉开拉环却没有喝。
“识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乱的很。”
南风仰头喝了口汽水:“生活太他妈的操蛋了。糟糕的事一桩接一桩,生怕压不垮人似的。好像能让你不疼的方法就是在另个地方掏更大的伤口,真不让人消停啊。”
南风的话一句不落的全是沈识方才在想的。
“可是识哥……”南风转头看向沈识,轻声道:“正因如此,那些偶尔夹杂着的幸福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不是么?加油,太阳一出来就是明天。”
沈识自知,南风的话在他这里起了作用。虽不治本,却也暂时让他恢复到了一个能够正常思考问题的状态。
“别抄袭,最后一句是我说的。”沈识张开手臂揽住了南风的肩膀:“谢了,南老师。”
“不用,沈主任。”南风笑了下,就着这个姿势跟沈识并排坐在一起。
“接下来怎么办?得通知老爷子的家人吧。”
“我很少听他提起家人的事,但我知道他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和女儿都在安城,但少有来往。小儿子去了南方。”
“少提起,就是不愿提。”对于这样的心情,南风很了解。
“治疗的费用应该不便宜吧?”
沈识点头默认。
南风皱眉道:“你说他们会让老爷子治么?”
“治。”沈识答:“他们不治,我治。”
南风不经意间弯起了嘴角。
就是这样的沈识,让他在漫长黑夜里看到了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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