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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汝姗一愣,瞳孔微张。
  “别哭了。”
  容祈心疼地凝视着触手可及之人,仰起头,轻轻吻去挂在她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水。
  虔诚,奉若神明。
  第61章 见面
  宁汝姗脸上伤口不深, 只是当时流了不少血,凝固在脸上看上去比较严重。
  张春每日来换药时都在碎碎念,嘴里骂骂咧咧, 恨不得闯入皇宫, 在燕舟脸上也划上一道。
  一向往外跑的宁岁岁开始捧着数数本子, 整天蹲在宁汝姗的屋子里,一到换药的时候,就仰着头,紧张地看着她娘。
  “我给娘呼呼。”宁岁岁趴在她腿上, 鼓了一大口气, 呼啦啦吹了出来。
  张春看着宁汝姗开始蜕痂的伤口, 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嫌弃说着:“咦,口水。”
  宁岁岁大惊失色, 小脸憋得通红:“胡说,才不是口水。”
  她紧张地趴在宁汝姗身上, 伸出小手擦了擦她的脸。
  “给她的先生选好了没?”张春看着她娇憨的样子, 故意说着, “我看她昨天算算数,都要用上脚趾了。”
  宁岁岁小手握拳,生气地瞪着他。
  “胡说,没有用脚趾,是借了邹姐姐的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张春只是看着她,坏心眼地笑着。
  “不理你。”宁岁岁把脑袋塞进宁汝姗的咯吱窝里, 不高兴地嘟囔着。
  “理我!”张春抓小鸡一样把人提溜起来,讨好笑着,“走, 张爷爷带你去外面玩。”
  说完,他不顾宁岁岁的反对,直接把人抱走了。
  “夫人。”
  两人离开没多久,门口传来冬青开心的声音。
  “冬青。”宁汝姗惊讶喊着,“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距离她初三入皇宫已经过去十八天,她一直在府中不曾外出,但听张春说,官家初八启笔时,亲自起复曹忠的官职。
  在闲置他两月之后,又交给他清查去年军队粮草收支的大事,一时间风头无二。
  金州粮草随着知州和刺史的死,只留下一本账本后便无疾而终没,可账本落在官家案头,却一直按下不发,宛若石头如海,毫无动静。
  “大娘子送了春日柬,邀请您和岁岁十日后去宴家赴宴赏花,还请了不少人。”
  宁汝姗笑着点头:“帖子呢?”
  冬青站在门口扭扭妮妮,无辜说道:“门房那边直接送去世子手上了。”
  宁汝姗眨了眨眼。
  “您和世子吵架了吗?”他小心问道。
  “怎么会呢。”宁汝姗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那日马车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个轻轻的吻,在两个当事人的沉默下逐渐被掩于流逝的时间。
  “哦。”门口冬青无知无觉地干巴巴应下,“可世子最近好凶啊。”
  他忍不住握剑,委屈抱怨着。
  宁汝姗失笑:“麻烦你帮我送下帖子。”
  冬青见人毫无反应,只好垂头丧气地低头应下,这才转身离开了。
  只是宁汝姗没等到冬青来送帖子,倒是等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程大夫。”宁汝姗看着面前不请自来之人,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为你送一封信。”程星卿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信,“本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没办法,连送三份催促信,我也熬不住他。”
  宁汝姗接过他手中的信封,刚一打开就瞬间合上。
  “你……”她抬头,大惊,“你是……”
  “应该就是夫人想的那样。”程星卿耸耸肩膀,“本想让夫人自己发现,但临安情况有变,曹忠起复,官家反击,白起怕你左右为难,便叫我保护你。”
  宁汝姗楞楞地看着他。
  一时间竟然没明白他和白起有什么关系。
  “你……”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开口问道,“四年前,白起能救我这么及时,是因为你通风报信。”
  程星卿含笑点头:“自然,不然那山庄这么隐秘,连着宴清和容祈都找不到,白起一个敌国人哪里找得到,即使是我,甚至再多一个莫名其妙,立场不定的安定,你也难以逃出。”
  “你是大魏人?”
  程星卿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夫人也该知道边境总有很多不一样的小孩,既不是大燕人,也不是大魏人,自一出生便备受欺压。”
  大魏军队里有许多鲜卑,高山等外族的将士或者士兵,轮廓五官都于大燕人颇为不同,大魏一直在北方活动,后占据大燕淮河以北地区后,十五年时间的同化,足以让大燕人和大魏人有了一点区分。
  他们的出生往往代表着苦难,大燕的慈幼局不收这样的小孩,所有许多小孩都活不过七/八岁,这群孩子甚至连着孩子都没有,世人都称呼为——杂种。
  程星卿的父母双方有一人是大魏人,他们有些自小身形便很高,有些五官颇为深邃,有些甚至瞳孔会有异色,当然也有些像大燕人,乍一看没什么区别。
  程星卿的五官不算深邃,但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一点区别,眉骨深高,可他常年爱笑,便弱化了那种锐利感。
  “你是……”宁汝姗盯着他看,随后又觉得冒犯,便收回视线,抿了抿唇,“不,你不是,程老大夫捡了你,你就是大燕人。”
  程星卿闻言只是笑了笑,脸上笑容随意却多了丝尘世人情滋味。
  他把大燕人在嘴边滚了一圈,像是回味又像是讥笑,但很快又掩于唇齿,不再动容。
  “你怎么和白起认识的。”她缓缓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白起亲疏张狂的字体。
  “白家当年收养了不少我这样的人。”程星卿漫不经心地说着,“纣家有熬出来的血鹰,白家自然也能有囚起来的童子,就连宴家也不干净,你看,容家不也养了一大批死士吗。”
  宁汝姗怔怔听着那这些闻所未闻的事情,只觉得一阵寒颤。
  “所以,你是……”她揉了揉额头,皱眉,“故意接近程老大夫的。”
  程星卿双手抱臂靠在树上,沉默着。
  宁汝姗捏着纸张的手指缓缓收紧。
  “你潜伏在容家是为何?”她抬眸认真问道,“你不是官家的人吗?”
  “这些问题自己想明白就好了。”程星卿打了个哈欠,脸上笑意温和,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宁汝姗扫了一眼书信,白起不过是问了她和岁岁的好,其余都不曾说,只说自己现在被缠住了,也不方便来临安了,但临安情况复杂,便让程星卿帮着保护她。
  笔墨言辞间确实是白起才能写出的张狂肆意,只是在这种嚣张言辞背后,她又莫名感知出一点焦虑和不安。
  白起是深夜突然被召回京都,连着告别都是急匆匆地,之后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你说白家收养了许多你这样的人,并且后来都重新送回大燕潜伏,那你就是白家的间谍。”
  宁汝姗仔细地叠好纸,动作缓慢,每动一下都带着思量:“可你也替官家做事,只是不知这个是受了白家的指使,还是你自己的自作主张。”
  “为什么不能是受了白家的指使。”程星卿好奇地反问着。
  “若是想要靠近官家,你直接入宫也比放在当时已经毫无希望的容家要来得快。”
  “而且,若是按照你说的,你是白家指使估计接近程老大夫的,那你的目的就是容祈而已。”
  程星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着:“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只是你未必两面都是忠心。”宁汝姗看着他脸上露出的一些邪气,淡淡说着。
  “谁知道呢,就是烦了而已。”
  “两边快点都毁灭我才是最开心的。”他不着边际地说着。
  程星卿看着她微微笑着,漫不经心地随口说着,突然抬眸扫了扫拱门处。
  “来人了。”
  门口,扶玉呆呆地看着他,脸色从平静到痛苦,手中的托盘摔落在地上。
  “我走了,以后若是有事便来找我。”程星卿挥了挥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很乐意这一次,亲自送你去大魏。”
  他和僵立不动的扶玉擦身而过,扶玉突然捧着脑袋蹲了下来。
  “扶玉。”宁汝姗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来,“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就头疼,还很害怕。”扶玉坐在椅子上,痛苦说着。
  宁汝姗心中一惊,仔细打量着她,见她满头冷汗,眉心紧皱。
  “你别想他。”她半抱着扶玉,“等会让张叔给你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扶玉这才冷静下来,喘着气,闭眼虚弱说道:“好奇怪,我怎么每次看到……”
  她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都觉得心慌慌的。”
  宁汝姗皱了皱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那别想了。”
  “咦,这是怎么了?”冬青惊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犹豫说着,“出什么事情了吗?”
  宁汝姗抬头看去,却见容祈站在拱门处。
  “世子。”她惊讶喊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容祈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盯着她,皱眉问道。
  “没什么事情,扶玉摔了一跤。”她垂眸。
  扶玉回神,嗯了一声:“我让人去收拾了。”
  “不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边也不需要人。”宁汝姗柔声安慰着,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扶玉双手紧紧握了握,这才强装镇定地走了。
  “世子怎么来了?”宁汝姗这才抬眸问着。
  “阿姐送了衣服和头面,还有春日柬,我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