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唐元初来了一趟病房。
在确认白慕川病情没有大碍后,他跟谢辉回队上了。
向晚一个人留了下来。
病房很安静。
白慕川一只手扎着针在挂点滴,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她不放。于是,枯坐的时间长了,她就有点困。但守护病人是不能睡觉的,她得时刻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向晚强撑着打个呵欠,拿出手机,半趴在病床上,一只手翻阅着小说……
护士进来加药,她在看小说。
太阳渐渐西斜,她还在看小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头顶有一丝异样的光芒,条件反射地抬头,视线就撞入白慕川幽深的眼睛。
他已经醒了。不说话,也不动。就那样看着她,安静而专注,似乎要把她看到地老天荒,似蕴藏了万千情绪,又似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一个眼神也让人心乱如麻。
向晚心漏跳一拍,头皮麻麻的,“醒了?”
“嗯。”白慕川勾唇,扬起一丝笑。
“那还不放手?”向晚皱着眉低头看一眼被他握着的手,做了一个怪表情,“我的手都麻掉了!你知道多难受吗?”
白慕川不回答,慢慢松手。
“咝……”向晚收回手,不停地揉着,真心觉得轻松了。
谁说握着彼此的手就是浪漫?时间长了简直是受罪好吗?
“帮我买包烟!”白慕川说着,视线依旧看她,深邃的眼波一荡一荡的,眸底像泼了浓墨,睡醒后更显黑白分明。
“不可以!”向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是病人。”
“唉!我已经没事了。”白慕川叹口气,“算了,你不买我自己去。”他抬头看了看输液瓶,不满地皱起眉头,“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去!叫护士来拔针!”
“我说你牛什么牛?”向晚横着眼看他,“你被人下药了,知道不?白警官。你差一点就没命了你,知道不?白警官。你把所有人都吓得半死,你知道不?白警官。”
白慕川:“……”
向晚:“所以,你逞强合适吗?”
她语气一句比一句重,像训不听话的孩子似的。
白慕川默默看她片刻,“我知道。”
“嗯?”知道什么?换向晚疑惑。
“知道被人下药了。”说到这里,他又嫌弃地看一眼输液瓶,本想要自己拔针,结果被向晚恶狠狠的眼神一瞪,又懒懒收回手,拿眼神示意她,“那你帮我把手机拿出来,我给队上拨个电话,问问进展。”
向晚皱眉看他,“你现在应该休息。”
白慕川:“工作!”
好吧。敬业的白警官。
向晚无奈:“手机在哪儿?”
白慕川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视线下移,“裤兜。”
“……”
讲真,去男人裤兜里掏东西,怪别扭的。
哪怕他是个病号,也很不方便。
向晚眯起眼,“你不是还有一只手?”
白慕川眸色深沉,“手机在左边,我裤兜很深,不方便……”
右手去掏左边裤兜的东西会不会不方便?
正常人都是右手掏右兜,左手掏左掏……向晚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动作,想一想,好像真的不太方便。
再看白慕川严肃的脸,她屏弃掉脑子里不健康的想法,绕到床的那一边。
他的裤子挺宽松的,不是那种很紧绷的设计。
幸好!
向晚松口气,手指轻轻的。
“哪儿呢?”
“里面。”
“……没有。”
“下一点。”
好深的兜儿。可怕。
平常都装什么来着?
向晚狐疑地看着他,继续往里。
“没有手机啊?”
“再进去一点。”
“……”
看她尴尬的样子,白慕川侧着脸睨她,突然笑了。
“你在怕什么啊?你说你就在裤兜口子上掏来掏去,跟做贼似的,能掏到手机么?”
靠!很敏感的地方好不好?
万一掏到不该掏的东西……
向晚不悦地嗔他一眼,却见白慕川专注的眼突然一斜,压着声音轻笑。
“你这小眼神儿,真不单纯。”
向晚心里一突,想到每次都被他猜中心事,脸颊莫名就烫了。
“不要胡说八道!谁不单纯了?明明就是你不单纯……”
“我就叫你帮我拿一下手机,我怎么就不单纯了,嗯?”白慕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渐渐弥漫在他眼底的笑意,哪怕向晚真的很单纯也能被他瞅得无法再单纯。
“行了,你闭嘴!”她突然生气,“拿就拿,多大点事儿啊?”
猛哼一声,她弯腰,加大力道往里一掏……
然后,华丽丽地羞红了脸。
手机是拿到了!可她也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向晚。”白慕川突然唤她,声音哑哑地,“你故意的?”
“我没有。”向晚急忙撇清,双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你才是故意的,要不你怎么会,会,会……”她说不出来。
“小王八蛋!你到是拿出来啊!”白慕川突然咬牙,“怪我了?你不拿手机出来,一蹭一蹭的,我特么没反应才奇怪了!”
“……”
像被烫了手似的,向晚飞快收手。
四目相对,她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自己。
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理智完全喂狗,大脑就像无法支配一般,全身零件都失去了协调性,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究竟怎么想的怎么做的……
事后再回忆,依旧空白。
很尴尬!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慕川却从她手上拿过手机,低头拨号。
“喂。我,白慕川,让唐元初接电话!”
他认真工作的状态,极大限度地让向晚的尴尬和紧张得到了缓解。
呼!
她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白慕川瞄她一眼,唇角轻勾,然后继续给唐元初打电话。
……
一个电话。
足足有五六分钟。
向晚的心,终于归于平静。
……
白慕川挂电话,抬眼看她,“还羞着呢?”
“……”向晚缓慢咬牙,“我、呸!流氓。”
“该我叫你流氓吧?”白慕川抿唇,认真看着她,似笑非笑,“向晚,你不考虑对我负责吗?”
“?”什么鬼?
“我被你吃豆腐了。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
“……”
要点脸,要点脸!
向晚内心万马奔腾!
可她的脸……在迅速涨成红色。
她是个皮肤白嫩的姑娘,遇到紧张、激动、酒精,稍稍的刺激,就会如同三月的桃花……嫣红一片,莫名醉人。
白慕川看她这小模样儿,眼窝都是笑,“说话!”
“说什么啊说?”向晚还在强撑,“神经病!我懒得理你。”
“说你要我,还是要程正。嗯?”他不依不饶,一句饱带情意的问话,低沉迷人,像撩拨心弦的琴音,字字入耳,又字字入心。
向晚愣愣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耳朵、心脏、神经、血液、细胞……全都在反抗她的理智,全都在大叫——
老子不行了不行了,受不了啦,快被他迷死了!
向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连学校里的单恋都没有过。
最心动的时刻也莫过于在哪个电视剧里看到男神的深情表白或者在哪本书里看到不可描述的情节时心脏怦怦乱跳一阵……
但那些隔了一个次元的感情,远远不如此刻白慕川深邃的视线和迷人的脸。
太恐怖了!
她发现此刻的自己不像自己,内心像住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可怕小姑娘——以前看韩剧时觉得那些女主夸张的表情和心理切换到此时的她,居然毫无违合感。
“白慕川!”她听到自己哒哒哒狂乱的心跳与略带颤音的问题,“你认真的?”
白慕川一怔。
他没有说话,向她招了招手。
向晚不明所以,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满脸疑惑。
白慕川一言不发地瞄她一眼,从床头柜上拿过那个嘻哈风的帽子,突然扣在她的头上。
他的帽子,带着他洗发水的清香味,略大,略沉,几乎遮住了向晚的眼睛。
“喂,做什么啊?”向晚惊叫。
“呵!”他被她滑稽的样子逗乐,又恶劣地把帽子往下一压。
这一下,帽子完美地挡住她的眼睛。
白慕川温热的气息,随之落下,在她已经变成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像魔法师的咒语,徐徐飘散在她的脸上,激得她那些敏感而细小的绒毛徐徐起立,如电流划过,麻麻的,战栗感入侵全身……
“我认真的。”他回答。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光明,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我认真问你。也认真地想……吻你。”他掌心有汗,声音低沉又迷离,“可以吗?”
他在说什么?
要疯!
向晚的少女心在不可逆地急速复活。为他跳跃。
也……为他疯狂。
耳边全是他。温暖的,热情的,年轻的,白慕川的气息。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跑出来了,急切地想掀开帽子看过究竟。看他是不是在跟他做恶作剧。然而,他并没给她掀帽的机会,再次把她的脑袋扣在帽子下面,让她像一个盲人般,听着她的名字,用他好听的声音喊出来。
“我没有开玩笑,向晚。”
他的声音更低、更哑、更撩,扰乱了向晚的心。
她小声地嗯一下,“你说……什么?”
唉!
白慕川若有似无地叹。
又像在笑。
“你能不能专心点?嗯?”
“我,我看不见。专心不了。”
向晚吸了吸鼻子,那小巧的翘鼻动了动,被帽子掩盖着的绻绻风情便无法阻止地释放出来……
被蒙上眼睛的人,似乎变成了他。
房间暗暗的,他的视线里只有她嫣红的唇。
如粉色的花瓣,惑人采撷。
“我说向晚,我想吻你。并且——不给机会反抗。”
他扣紧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一扯,认真地闭上眼睛,有力的嘴唇从她的鼻尖落下,停顿,再悄无声息地……滑向她的唇。
软软的。
亲亲的。
蜻蜓点水……
向晚开始大气都不敢出,晕乎乎的,完全沉醉在了他营造的温柔里,却在被他吻上那一刻,被那电流般酥麻的触感撼动了灵台,脑子突然清醒,震惊地猛然睁眼,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又伸手揭开帽子,像一只仓皇失措的土拨鼠,瞪圆眼睛看着他。
“白慕川,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你,你这样对得起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