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墅楼上,一间暗房。
这里的灯光不如外面亮堂,人脸掩于其间,有一种莫名的诡异与幽凉。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不耐烦地拉开窗帘看一眼外面停靠的汽车和不停叫嚣吵闹的女人,不冷不热地哼一声。
“那几个人,你认识吧?”
“认识!”黄何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声色不动,“洪江区刑侦队的。”
“果然把警察给引来了,你看怎么处理?”
黄何沉默一下,“我们的目的是求财,我不支持跟警方对着干。”
“呵!”那男人突然一笑,牙森森地回头看他,“你是跟这些警察还有情分吧?”
“情分?呵!”黄何面无表情,“我22岁入职,辛辛苦苦在警队干了九年,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什么下场?就因为一点点小错,就被他们推出来挡刀,然后被彻底放弃……”
男人挑挑眉,似笑非笑。
黄何慢吞吞说:“所以说还有什么情分,全都在看守所关押那段日子断得一干二净了……那个地方,六哥你是没呆过,太可怕了……暗无天日,人不是人,可以毁灭掉你所有的信仰……”
说到那个冤屈的案子,他语气凉丝丝的,声音破碎。
但转瞬,他又抬眼看向那人一双审讯的眼。
“但不可否认,这还是一个法制社会,我们是得看警察的脸色吃饭的。能不跟他们对着干,又能发财,有什么不好呢?干嘛非要把自己逼上绝境?事情闹大了,没我们好果子吃的。”
呵!那男人冷笑,“可白慕川已经找上我们了,贾安又在我家里,如果放他回去……”
“他没有证据。”黄何打断他,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白慕川有足够的证据,会直接出示逮捕证来拿人,而不会一个人找上来……说到底,他只是来试探你的,如果你真那么干了,那才正中他下怀呢。”
男人皱起眉头,沉思。
黄何看着他,“六哥,我如果相信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解决!”
“六哥!”有人敲门。
那个叫六哥的男人看了一眼黄何,“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了。
门外灼人的光源里站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脖子上、头上、耳环上、手腕上,珠宝首饰多得晃花人眼,一张涂得鲜血的唇,妖娆又性感。
她冲六哥点点头,不高兴地看着黄何。
“你的小情人在外面骂仗呢?你说我是去把她轰走,还是直接把她给剁了?”
把人剁了……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黄何看她一眼,“说了不要接她电话,不要理她就好。你非得把地址告诉她!这不是找事?”
女人撇撇嘴,扭着腰身进来,“不解决掉她,总是会找麻烦的。她跟那些警察关系好,走得挺近……”
黄何眼眸沉下,“她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挑挑眉,勾唇冷笑一下,“你是舍不得吧?依我看……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咱们逮到那些警察的头头,他们又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如将就一锅端了,一了百了……”
“放屁!”六哥突然冷呵一声,“一锅端?你是嫌命不够长啊?”
骂完人,六哥又转头看黄何,“你刚才说的办法我仔细考虑过了,很有道理……咱们不就求个财嘛?和气生财才是最好的办法……能好好解决问题,又何必自断后路呢?”
黄何微怔,“你是说——”
六哥点头,视线危险一眯,“就交给你来处理。”
黄何腾地站起来,略显激动,“多谢六哥信任,不过——”
见他迟疑,六哥笑问,“不过什么?”
黄何想了想,“贾安被警察发现了,是不能再保了。”目光一闪,他慢吞吞一笑,“有时候该死的棋子,就得狠心弃之!”
“哈哈哈哈!”
六哥发出一串大笑,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谋而合!就按你说的办。”
黄何低头,恭敬地说:“谢六哥!警方内部处理事情的习惯和原则,我是很了解的。只要能够结案,能够堵住四面八方的嘴,他们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找人麻烦呢?更何况,你六哥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人!”
“哈哈哈。你说得对。”
他的话,让六哥很受用,转头,看向那个女人,“丹月,你这次给我找了一个好帮手啊?”
田丹月盈盈一笑,“那是当然,不是能干事的人,我能介绍给六哥你吗?”
六哥在她和黄何身上巡视一眼,目光里露出一丝暧昧,“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
田丹月抿唇轻笑,“六哥你又笑话人家……”
“哈哈哈,办事去吧!这事办好了,六哥重重有奖。”
……
“黄何!”
“黄何!”
“你给老娘出来啊?缩什么犊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伴着方圆圆的叫骂,院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田丹月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回头恶狠狠地瞪黄何。
“你看你惹上了一个什么疯女人?赶紧去跟她说清楚,要不快把院子给砸掉了!”
黄何没有回答,恭敬地看了六哥一眼,“我下去处理,六哥,你歇着。”
六哥嗯一声,懒洋洋地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如老僧入定。
黄何慢慢退出屋子,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吁一口气,匆匆下楼。
田丹月跟在他的背后,高跟鞋踩得咯咯作响,一边走一边骂。
“这小妖精真是反了她了,跑到六哥的地盘上来抢男人——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看着她在这里耍威风?”
门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他们下来,叫了一声“月姐”,然后退到一边,为难地说:“月姐,这……我们也喊不住啊…”
“呵!你他妈总算舍得下来了?”方圆圆是真的被撩出了火气,尤其看到黄何跟那个女人一起出来,更是火冒三丈,眉毛都烧着了,声音又尖又利,“黄何,你跟我说清楚,到底要怎样?还有你跟这个女人,你们什么关系?”
“圆圆……”黄何轻唤一声,喉结梗动着,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向晚、唐元初、程正等人,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既然已经不信任我,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找麻烦。我现在说什么,还有意义?”
她不信任他,她带人来找麻烦?
黄何一句并不强硬的话,像重锤似的敲在方圆圆的心上。
那种感觉,就像被人生生搧了一耳光,痛得钻心,还无处躲藏,无处养伤。
“黄何?”方圆圆哽咽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只有跟她——”她指着田丹月,“跟她在一起才有意义……?”
黄何侧过脸,不看她的眼睛。
“怎么想,随便你吧。你把事情闹成这样,我们回不了头了。”
“我去你妈的!”方圆圆恶狠狠地怼他一句,两串泪水跟着就像珠子似的滚了下来,明明想哭,又咬牙忍着,人也不肯示弱,在吼声出口的瞬间,突然像一只豹子朝黄何直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泪汪汪地抬起头。
“为什么?短短一天,你就变了?”
黄何一动不动,由着她吼,由着她骂,由着她踮脚丫子拎衣领。
“回去吧。我们——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卧槽!卧槽!方圆圆脑子混乱了。
她已经分辨不出真假,在黄何冷漠无情的声音以及旁边那个女人嘲弄的讽笑声中,她快要疯掉了。
“不要脸的渣男!”
“啪!”一个巴掌怎么甩出去的,她不知道。
等她惊觉,掌心火辣辣的痛,黄何头微微一偏,生生被她抠了一下,脸上立马出现几个红红的指印,可见她这一巴掌,有多么用力。
一时间,院子里寂静一片。
巴掌过后,没有人说话。
黄何喉头一股腥甜,生生咽回去,抬手抹一下嘴唇。
“够了吗?”
方圆圆嘴皮无声地动了动,突然失态地哭吼。
“不够!不够!一辈子都不够!”
静谧的夜空里,她尖利的声音像鞭炮一样炸开,听得人莫名心碎。
向晚背脊绷紧,走过去扶住她,冷冷说:“算了。牛不吃草,我们还能强摁头吗?渣男贱女,天生一对。由着人家去吧。”
“你骂谁呢?”田丹月尖声呵问。
这个时候,方圆圆已经彻底失控,哭噎着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晚扶住她,淡定地看着田丹月,“我是她表姐。我就骂你们啊,一个渣男,一个贱女。怎么了?”
“你他妈找死是吧?”田丹月高跟鞋一跺,就想冲上来。
“不要闹了!”黄何闷吼一声,她一怔,停下脚步,恶狠狠瞪向晚一眼,不吭声了。
黄何咽一口唾沫,嘘口气,看着向晚,“就当是我对不起她吧。向老师,麻烦你把她带回去……”
“我表妹,我当然是要带回去的。”向晚的声音很冷静,并没有要跟人撕逼的意思,可表情架势却比撕逼还要来得冷戾。
她转头看一眼白慕川停放在院子里的汽车,勾唇,“不过,除了我表妹……我们家领导,我也得带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