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一堆人还在做询问笔录。
向晚陪着方圆圆坐回到汽车上,静静地看着那一片狼藉的拆迁房与这座大宅产生的鲜明对比,心里莫名膈应得慌……
一种无奈的、无法抵挡的堵心。
看似美好的社会,总是藏有那么一些污垢……
方圆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默默流泪,“表姐,是真的吗?黄何他……真的要跟我分手?”
已经说得那么明确了,千真万确啊,傻姑娘!
向晚眉心微微拧起,从车窗望出去,又看一眼那个院子,宽慰地拍着方圆圆的后背。
“冷静冷静吧,人在冲动的时候,不合适做决定……”
今天发生的情况,太诡异。
她刚才了解到的信息是——那个叫田丹月的女人,是黄何的初恋。
两个人在上学期间就好上了,后来毕业劳燕分飞,很多年没有再联系,最近才在锦城重新遇上……
“人家都旧情复燃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傻得跟只猪似的。呵!”方圆圆抱住脑袋,拼命地揉,“男人可真会哄人,你说黄何看着多老实一个人?在女人面前腼腆得像猫儿似的……第一次跟我,还是我主动的呢……他害臊得跟什么似的,还赌咒发誓地说,从来没有过女人……结果居然是这样。”
“……”向晚无言,只能顺着她的背。
“怪不得人家都说,信男人的话,不如信母猪可以上树。”
“别想了!”向晚叹一口气,“顺其自然吧。”
“顺不下。这事真顺不下了。”说到这里,方圆圆委屈地扁着嘴巴,又抽泣起来,泪珠子啪啪往下淌,呜咽不已,“表姐,我这次陷得太深了……你信不信?就刚刚我还在犯贱地想,只要他肯回头,肯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还要他,还愿意跟他在一起……”
“……”向晚看着她通红的眼,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在感情上,她也像个盲人,大多时候,跟人指不了路。
“我是不是很贱?”方圆圆吸着鼻子,哭着问,伤心欲绝,“太贱了,我也鄙视自己,可我控制不了。总是想他的好,想我以前是不是做得不够好……对他太凶,这才让那个女人有机可乘,我还想把他抢回来。”
“你只是太爱他了,一时想不开。”
“不是一时,是一世。”方圆圆哽咽着,头又垂下,靠在了向晚的肩膀上,鼻子里呜呜地响,“我好难受,表姐……我这心里就像被人掏空了似的,万念俱灰……我总算明白了那些失恋的女人为什么要死要活,出家,跳楼,割脉……都是可能做出来的。我也想,我也想这么做啊,表姐……”
她太伤心了。
伤心得语无伦次。
自尊,骄傲,全在感情面前退散。
向晚一颗心沉甸甸的,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傻姑娘!会过去的,相信我,天大的事都会过去的……”
“呜呜……过不去……我爱他……过不去了……”
向晚听着,忍不住鼻子发酸,吸了吸,紧紧拥住方圆圆,发现她肩膀都哭得颤抖,回头望一眼,又敛住神色,小声说:“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没有那么糟?还不够糟吗……”方圆圆抽泣几声,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话,又猛地抬头,睁大泪眼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向晚抿唇,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黄何不像这样的人,事情又发生得这么突然,有些疑惑……”
“其实……我也觉得很怪,很怪。就是说不服自己而已。”方圆圆吸吸鼻子,突然压低了嗓子,“……认真说,我是有点相信他跟我……是第一次的。”
“……”这姑娘凌乱了吧?
一会说相信,一会又不相信,她到底还有没有自己的判断了?
向晚头都大了,“这种事,哪能说得准?”
方圆圆低头抽一张纸,抹了抹眼睛,又呜呜咽咽地,哑着嗓子说:“不一样的。男人没有那层膜,但他是不是第一次,我还是可以感觉到的……他笨得很,根本就不会……第一次,还秒了。”
“!”向晚无语。
这么私人的事情,方圆圆也拿出来分享。
可怜的黄何,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女人扒得底裤都不剩了。
向晚唏嘘一下,轻叹,“这个事儿还是你自己判断吧,感情上的事,我帮不了你。但我的建议是,不论真实情况如何……圆圆,你不要把自己的心,全部都系在男人身上,那样你会受伤害的。哪怕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你明白吗?”
方圆圆抬起泪眼,点头。
然后,又扁着嘴巴拼命摇头,趴在她身上大哭。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就想要黄何,想要他跟我在一起……”
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
失恋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
向晚完全安慰不了方圆圆,看看时间不早了,腾出一只手就给白慕川打电话,准备先带她回去休息。
回了家,总归能好些。一直在现场呆着,时不时看到黄何跟那个女人出入在院子里,她不崩溃就奇怪了。
白慕川很快走过来,径直拉开驾驶室的门,“我先送你们回去。”
向晚看他一眼,“这里……没关系吗?”
白慕川回头与她对视一眼,眼睛泛着一丝疲惫,“有老齐和唐元初他们在,没事儿。”
“嗯!那行。”
汽车发动,一路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巷,像穿越了一条文明的时空,慢慢驶上了绕城高速。
夜风徐徐从车窗吹进来,扬起他们的发。
很温柔,也很无情……从不停留,就飘向了远方。
方圆圆趴在向晚身上,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哭得睡过去了。
向晚听她呼吸绵长,渐渐平稳,把她顺个位置躺好,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回来的一路上,白慕川都没有说话,方圆圆在哭,向晚也没有多说。
如今只剩他俩清醒着,向晚堵在心里的话,就忍不住了。
“黄何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那样。”白慕川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我们不是在全城搜索寻找失踪的贾安吗?他给我发消息,说了贾安姐夫周德全的事儿,说贾安很有可能就藏在周德全那里……”
“然后呢?”向晚盯着他的后脑勺。
“然后我就过去看看了,这你知道的。”
“嗯。”向晚在脑子里理了一下事情发生的顺序,抿抿唇又笑,“所以,你答应了我来吃火锅,结果没来,去了周德全的宅子,然后被扣在那里了?”
“差不多吧!”白慕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撒谎!”向晚哼声,“你不是那种做事没有计划的人。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能一个人这样去?”
白慕川沉默。
片刻,他淡淡说:“我事先没有预料到会在宅子里发现贾安。结果撞见了,我要把他带走,周德全不肯,想为他小舅子出头……后来,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向晚冷着脸,“我一直都稀里糊涂的好不好?”
白慕川瞄她一眼,似笑非笑,“行,那我再给你复述一遍,我的女王大人——你们突然出现,贾安听见了,想要跑路……跑路之前呢,他想先干掉我,就拿了枪……嗯,就是从剧组偷走的那把,准备向我射击。这个时候,周德全带着人出现了,为了救我,他的人失手把贾安打死了。”
向晚挑挑眉,“就这么简单?”
白慕川:“就这么简单。”
向晚皱眉,“我听着,却不那么简单呢?”
白慕川终于侧过头,视线略略一深。
向晚瞪着他冷峻的侧颜,一字一句说得凝重,“你不要忘了,我是白队你亲自聘请回来的顾问,要当成侧写师培养的人……如果这种逻辑我都理不清楚,不是打你的脸吗?”
“唔!”白慕川被她逗笑了,“厉害了我的妞!说说看。”
“第一,贾安就算要跑路,又何苦在警察来的时候开枪杀你?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哪个人跑路不是偷偷地溜,还大张旗鼓地开枪,他智障啊?”
“第二,周德全一开始为了保全贾安,都敢扣留你这个刑侦队长了,又怎么会突然就想通了,还为了救你把他杀了?很显然,贾安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周德全为了保全自己,放弃了他,还杀了他灭口。周德全不仅杀了人,还把锅丢到你身上,自己落得一个‘除暴安良’的好名声。一箭双雕。”
白慕川沉默。
前方红灯,他停下,又转头来看她。
“还有第三吗?”
“有。”向晚与他对视,“你有事瞒着我。”
白慕川皱了皱眉头。
车窗外的霓虹,落在他英气十足的脸上。
眸色更深,五官棱角分明……也更加令人看不透。
“向晚。”绿灯亮时,白慕川才慢慢说:“出于工作需要,有些事情,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希望你理解。不过有一点,你必须清楚……”
“什么?”听他说得凝重,向晚纳闷。
“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白慕川幽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我们这次捅到的是……马蜂窝。”
捅到马蜂窝了,看来是惹到了不好惹的人。
向晚沉默一会儿,“那你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查!怎么不查?”白慕川冷笑,“我头上顶的是国徽,我怕什么?再大的老虎我都敢打!”
“好样儿的,我看好你!”向晚轻轻抿唇,突然凑过去,在他耳朵边上一吻。
“喂!干什么……”白慕川哆嗦一下,“小女人,信不信我办了你?”
“哈哈哈!不信!你太忙了,怕是没时间!”
“瞧你的嘚瑟样儿!”白慕川哼笑,“等着吧,有你求饶的时候!”
“……”
向晚不敢吭声了。
再说下去,就污了。
要是让方圆圆听见,能被她笑话一辈子。
……
白慕川把她们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从车上回到家里的方圆圆,又闷头伤心了好一阵,向晚在她房里安慰她,什么事也没有做……
凌晨三点,方圆圆才抽抽泣泣地睡过去。
向晚拿手机看了一会小说,还没有等到白慕川回来,迷迷糊糊间,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程正照常送了早餐过来。
到现在,向晚已经连排斥与推托的劲儿都没有了。
很多事情就这样,慢慢的,就养成了习惯。
她完全把程正当成了一个友好的邻居,招呼他坐下,一边吃一边问。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程正看她一眼,“你走后,不到一个小时。”
呃!他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向晚目光一诧,转头又问:“尸检的情况怎么样?”
程正垂下眸子,不看她,“就那样。”
向晚奇怪:“哪样?”
程正迟疑一瞬,面无表情地说:“他们叙述的那样。”
好吧!如果就那样,那就代表……一个重要人证就被灭口了。
“呵!完美背锅侠诞生!贾安一死!看来又快要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