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声,白慕川懒洋洋的。
“谁知道哪一个不清白呢?或者说,两个都不清白。”
向晚微微一怔,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味儿。
浓浓的讥诮感,好像在讽刺谁似的。
“什么意思?”她问。
“什么什么意思?”白慕川反问。
“……”向晚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太熟悉了,哪怕一点小情绪,也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更何况,向晚是那样敏感的人。
她闭上嘴,不再说话。就当没有听见。
白慕川沉默一下,“叶轮清白,不代表戚科就不清白。戚科清白,不代表叶轮就不清白。向晚,对很多事情,人都是基于自己的角度做出判断——”
像在解释。
为案子解释。
也为自己的情绪解释。
向晚看他一眼,深深的。
然后嗯一声,表示认同。
却不再有下文。
白慕川抿起凉凉的薄唇,看她一眼,脸上浮出几分无奈,刚才傲娇劲儿不见了,主动将放在腿边的手挪过去,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捏住,轻轻一揉,“到南木还早,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嗯!”向晚学东西很快。
刚才他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原样奉还。
态度、语气、眼风都一模一样。
然后,乖巧地闭上了眼,就像真的很听话一样。
要不是那长长的翘睫忽闪忽闪,就像真的睡着了。
白慕川:“……”
他吃的是醋,心里酸。
可向晚喝的是硫酸,心里痛——
想来想去,她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啊!
她是一个作者,写书才是她的本职工作。即便对案件有兴趣吧,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主动的吧,但整天跟着他跑上跑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一点苦劳吧。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有的事情安排,全部都以白慕川为重……
永远把他的事放在前面。
生活、工作,样样如此。
结果……她又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他就给她脸色看,她受不了。
她跟程正间的接触,她自忖也是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不仅没有逾矩的行为,连小小暧昧的感觉都没有……
至少,她没有。
但他误会她,不信任她。
还说什么,也许两个都不清白。
向晚有点小受伤——
要知道,在白慕川这个圈子里,她的位置其实是很尴尬的。
不是工作人员,更不是外聘人员,仅仅只是他的女朋友。
那一天程馨怼她的话,虽然向晚还击得挺狠,可想起来也扎心的——
甚至觉得,程馨会那么想,其他人呢?
她跟着专案组跑前跑后,又不是他们的人,不可笑吗?
当然,白慕川对她好的时候,这些感受都被冲淡了!
毕竟她不是一个太计较的女人,对别人的眼光也不会太过计较。
但白慕川不高兴的时候,她存在感就超级弱。坐在这一群警察里面,处在白慕川的圈子里,就像一个编外人员,还被他误会,就有一种摆脱不了的无辜和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女人都有小性子!
尤其对待感情。
白慕川有白慕川的郁闷,向晚有向晚的烦躁。
两个人闷头不说话,汽车走了长长一段路,车厢里鸦雀无声。
这一次去南木与上次的倒霉不同,塌方的那一段路已经重新修复,不需要再去以前的老路绕弯了,直接少了很多时间,走高速再转一段国道,路程大大缩减。
汽车摇摇晃晃,向晚气嘟嘟地想了很多事情……
然后,想睡着了。
撅着嘴,气鼓鼓的样子,但呼吸声匀称,像小黑黑似的。
白慕川瞥头看一眼,唇一弯,将胳膊顺过去,把她挪了挪,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程正从后视镜瞄一眼,告诉司机,“开慢一点。越往前,路越难走。”
他们都曾经走过这一段路,自然知道路况。
可这个时候程正的话里,又有几分是为了睡着的向晚?
白慕川很难忽略心里的不适,但车上还有西市警队的两人,不像重案一号那群人那么熟悉……所以,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
他眼睛浅浅一眯,“今天的事,谢谢程队了。”
程正面无表情,“不用。”
白慕川哼声一笑,“程队家里也养猫吗?”
程正没有回头,“早些年养过,现在不养。”
“怪不得——”白慕川语气不冷不热,“对别人家的猫,也那么感兴趣!”
程正淡淡一笑,“我只是见不得别人欺负猫。毕竟自己以前养过,是有感情的。”
白慕川脸色微变,幽深、暗冷。
程正又不轻不重地补充一句,“但是别人家的猫始终是别人的,我就算再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白慕川眼神微闪,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君子的!”
“一向如此,是不是跟你不同?”
“当然不同。我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都懒得花费半分心思。”
程正被他一噎,好半晌没说话。
白慕川却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回头我们需要买些什么猫的用具,可能还得咨询你呢。我跟晚晚都没有养过猫,好多事情都不懂。得一边养,一边学。”
程正表情僵硬,沉默一瞬。
“回去的时候,我例一个清单给你。”
白慕川勾了勾唇,“那就谢了!”
……
到南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县城的灯火与西市好像存在于不同的两个时空。
天空高远幽静,街灯闪烁,静谧,悠然。
向晚一路醒醒睡睡,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那个位于南木县城的旋转小火锅餐厅。
往上一望,灯箱招牌金碧辉煌,一如既往比南木的任何一个地方来得繁华。
向晚揉了揉眼睛,“来这里做什么?”
白慕川:“吃饭。”
平淡无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是还在生气?
向晚望他一眼。
憋屈一路,她也懒得再哄他。
两个人下了车,没有交流,沿着那一条民族风情浓郁的楼道上去。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但小火锅餐厅的生意,没有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好,那处都有空着的位置,包间也是空的……
向晚看了一眼,有点质疑白慕川来这里吃饭的动机。
“先生,请问你们几位?”
一个服务小姐热情地迎了过来。
白慕川面无表情,“你不会看吗?”
“……”
他这么无礼的时候,少。
可他这么无礼的时候,冷酷轻谩的样子,忖着他俊朗的脸,更吸眼球。
几个女服务生都看了过来。
一个女领班模样的高挑个子女人走过来,抱歉地笑。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位同事新来的……”
“行了!”白慕川今天情绪明显不是太好,打断了她,但表情不算蛮横,只是冷冷的:“找一下你们老板!”
不是来吃饭的?向晚一怔。
女领班也怔了一下,随即变上一副职业笑容,“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不在店里。”
白慕川斜眼一睨:“那我们等!先安排一个包间!”
女领班有点尴尬,“那好的,先生,你们先坐一会,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旋转小火锅的味道,没什么变化。
但大家都饿了,今天似乎口味更好!
一群人坐在包间里,锅端上来,烧滚,不等菜式上齐,就开动!
白慕川不怎么说话,但吃东西的时候,仍然照顾着向晚,为她夹菜,全挑她喜欢吃的往碗里送、向晚客气地说一声谢谢,也会对他微微一笑。
可是,两个人情绪古怪,彼此都不进一步。
阿布德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
推门进来时气喘吁吁,一脸潮热,一看就是赶路赶的。
大概女领班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他看到白慕川等人,没有意外。
“白先生,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家里有点事,没在店里帮忙,也没有来得及接待各位……”
阿布德说话一如既往,谦逊有礼,身上那一套民族服装干净整洁,与很多南木人都不同。不过,今天的他眼窝更深,鼻子更钩,长脸似乎更瘦了。比第一次见面更显憔悴。
白慕川几个吃了半小时,差不多都吃饱了。
于是,都停下来,看着阿布德,等白慕川说话。
只有白慕川一人,慢条斯理地刷着锅子,朝对面椅子看了一眼。
“坐啊,坐下来说!”
阿布德唯唯诺诺着,坐了下来。
向晚不知道白慕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布德似乎也不知道,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白慕川慢吞吞地,“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阿布德一怔,点点头,恭维地笑,“知道的,知道的。但孟总叮嘱过不要往外说,我可是从来没敢说过……”
白先生嘴角弯起,像是在笑,眼底却滑过金属般坚硬而冷酷的光。
“你这餐厅开多久了?”
阿布德又是一怔,不确定地笑,“有,有十来年了吧?”
哦一声,白慕川恍然大悟的样子,“还真有些年了呢。”
他懒洋洋地说到这里,突然眼皮一抬,“听说你妻子很早就过世了?”
阿布德:“……”
众人:“……”
白慕川闲扯这些做什么?
阿布德跟他很熟吗?为什么问人家这些私人问题。
向晚微微转头看他一眼,从他冷漠的五官棱角里,看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讥嘲,一时琢磨不透那是什么情绪,却可以清楚地知道——白慕川的目的,不仅仅在此。
阿布德的额头上,隐隐浮上了汗意。
“是的,没想到白先生……连这个也知道呢。”
白慕川轻轻一笑,“你爱人生前好像没有过生育经历,她过世后,你也没有再娶……丽玛这个女儿,你从哪里捡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