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川的声音,可以说很温柔了。
然而,向晚表情生硬。
“松开手!”
“向晚……”
“松手!”
她仰着头,严肃、冷漠。
白慕川低头看着他,视线变幻莫测。
十来秒后,他慢慢松开了那只手。
向晚的表情,轻松了一些,“行吧,白先生愿意承担,就承担吧,反正你也不差钱!不过以后可别说,我占了你什么便宜!”
白慕川一噎,“向晚,我们非得这样说话吗?”
“对!非得这样说话!”
“……”白慕川一冷,有点生气,“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真的忍心?”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哪怕你养只狗,养只猫,处久了,也会舍不得的吧?”
“对啊!”向晚微微勾唇,“可惜,你不是狗,也不是猫。”
“……”
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终于,白慕川嘲弄般点点头。
“行,看来我对你的付出,全都白瞎了。不,全都喂了狗!”
“彼此彼此!”向晚毫不示弱,“我的感情,就当喂了猫!”
“……”
白慕川没有回答。
一只手垂在裤边,抬起,像是想搂她,又搓了搓,收回来,痒痒般插入了裤兜里。
相视片刻。
他凉笑一声,“你决定了?真的想清楚了?”
向晚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白慕川眸底有怒气浮现,另一只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向晚,我的感情,经不起戏弄与折腾的。而且只有一次。如果你今天离开,就永不要回头。”
嗯一声,向晚淡淡轻笑,“小黑黑我已经托运回锦城了。”
这样说,算是表示了决心。
白慕川喉结一动,像是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出声。
向晚拖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望入他的心。
“我走了!”
白慕川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她。
两个相隔不到二十厘米,却像海角天涯。
这画面,太膈应人了。
方圆圆受不了,心里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上前想要说和。
然而,不论她说什么,白慕川和向晚只是看着彼此,情绪都很平静。
至少……比局外人平静。
“别这样啊!表姐!”方圆圆扯向晚,想让她服个软。
向晚一动不动。
“白队……”方圆圆又看白慕川,像个和事佬似的,“女生是需要哄的!”
白慕川一言不发。
这就尴尬了!
权少腾又走过来。
他比较直接,认定要分手的人不是白慕川,上前就说向晚,“我说你怎么回事?我兄弟这么优秀,对你这么好,你干啥玩意要甩了他?我可告诉你啊,过了这村,没这店!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你这死活要走……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向晚平静地看着他,“他那么好,你们在一起啊!”
权少腾一怔,打了个喷嚏,“行行行,我算服气了!你们这些女人的想法,真的让人着急。小白,我们走,喝酒找女人去!此处不要爷,自有要爷处!”
“……”
哪有这样劝人的?
方圆圆怒视他。
权少腾横眼以对。
两个人一模一样,都只维护自己想维护的人。
这一幕,程馨看得都快高潮了!
太嗨!
太嗨!
本来不关她的事,她忍不住就插了进来。
“白队,刚才程队那边好像出了一个什么鉴定结果,让梅心去拿呢。你看,咱们要不要回队上去?”
白慕川没理她。
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时间。
然后,又看向晚,“需要我送你吗?”
向晚微微一笑,“不用了!你越表现得像个中国好男友,就会衬得我越作。白队,我承受不起。”
白慕川默然无语。
看程馨在那儿竖着耳朵听,向晚勾了勾唇角。
“也许就像权队说的吧,你太优秀了,而我太平凡。就算今天勉强留下来,我们早晚也会有分手那一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懂得自己要什么,也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不是一个盲目的人,不适合我的感情,我要不起。”
她慢慢捏紧行李箱。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接了电话,她看着白慕川。
“我订的车到了!白队,再见!”
……
行李箱在大堂的地面上,摩擦出一种很难听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
方圆圆怔了片刻,跟着向晚跑了出去。
白慕川只微微侧身,看着她的背影,眸子微微眯起。
权少腾狠狠捅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骂,“追啊!”
白慕川不动。
“靠,你看过电视剧没有?这会去追,她保管在哭,然后你把她抱住,恶狠狠地啃几口,就搞掂了!”
“……”
什么桥段?
权少爷最近为了脱单,恶补偶像剧……就出了这样的效果?
白慕川一动不动。
权少腾看着大厅的旋转门,着急得不行。
“妈的!你别浪费我刚才为你铺的节奏啊!先抑后扬,我抑过了,该你扬了——快点去!”
白慕川没有反应。
终于,玻璃门外的向晚,放好行李箱,坐上了汽车。
黑色轿车,缓缓驶远。
白慕川站了久久,从喉管里挤出一句沙哑的声音。
“归队!”
……
权少爷的偶像剧没白看。
黑色轿车里,向晚泪流满面。
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只是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方圆圆一边嘀咕着骂白慕川不是个东西,一边为她擦眼泪。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谁对谁错,方圆圆第一个维护的人,永远是向晚……
而到了这个时候,看向晚这痛苦万分的样子,方圆圆的侥幸心理已经彻底崩了。
原来这两个人,真的不止闹别扭那样简单啊!
根本是分手的节奏!
“别哭了啊,宝贝!”
“你心里不痛快,就告诉我……是不是他有别的女人了?”
“是不是程馨那个贱人?”
“你告诉我,我整不死她我!”
……
全程方圆圆一个人尬聊。
向晚一声不吭。
要不是脸上泪水不停,就像一个石化的雕像。
……
窗外摇曳的霓虹,陌生又熟悉。
一盏盏灯,像飞舞的萤火虫。
照亮了西市,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
方圆圆也沉默了。
分手的桥段,她看过太多。
但从没有这样难过。
看着向晚的眼泪,想到自己与黄何的过往种种与未来的艰难,她瘪了瘪嘴巴,为向晚擦泪的手,慢慢僵硬,终于再也擦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向晚,恸哭出声……
……
……
城市灯火连绵过去的另一端。
宾馆里,孟炽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笔挺的西服,修长的双腿,脸上是淡漠的表情。
他看着远方的城市夜空,面孔紧绷,深深的黑眸里,看不清的阴郁。
“真走了?”
“走了!”
“呵!怕不是作戏吧?”
“看着似乎不像。”
孟炽轻哼一声,没有下文。
不似喜,也不似不喜,没人看透。
房间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门口有响动。
“孟总,谢小姐来了!”
孟炽转头,目光微微一闪,“让她进来……”
“她……”
已经进来了!
谢绾绾就站在离他十步开外的地方,双眼冷飕飕地看着他。
“是不是你?”
一字一顿,她问得近似无情。
孟炽摆了摆手,房间里的两个下属出去了。
他慢慢坐在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谢绾绾冷冷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突然加重了语气,面目近似癫狂。
“我他妈在问你话!你他妈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你他妈……早死了。”孟炽冷冰冰的回应,“我他妈……还活着。”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凉笑。
“孟凉,你要是够聪明,应该叫一声哥!”
谢绾绾双眼冷冷看他,“我以为你很清楚,我跟你孟家没有关系!”
孟炽哼声,像听了一个笑话,表情狂傲之极,“跟孟家没有关系,那你以为你是凭什么?凭什么走出那个地狱一样的特殊学校,凭什么变成今天这个一呼百应的一线明星?孟凉,饮水思源!”
谢绾绾胸口起伏,一动不动。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
孟炽慢慢拿过桌几上的茶水,凑到唇边,轻轻一抿。
“警察没有告诉你答案吗?如果是我,我还会坐在这里?”
谢绾绾怒视他,吼得很大声:“向晚看到你了!她说,她看到你了!”
呵一声,孟炽笑不可抑,揉了揉太阳穴,像看傻瓜一样看她。
“向晚?她的话你信。我的话,你却不信?”
谢绾绾不吭声。
久久,又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你在作妖,她和白慕川好好的,为什么会分手?”
“哈?”孟炽挑了挑眉头,唇角笑容不由扩大,“他们分手了,这事也能赖我?还有我说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欢白慕川吗?人家分手了,你不是应该喝酒庆祝才对?”
谢绾绾冷冷看他,“他跟向晚在一起,很快乐。她走了,他不会快乐!”
“哈哈哈哈哈……”
孟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孟凉,我该说你善良,还是该骂你愚蠢?”
“……”
谢绾绾冷冷的看他,不说话。
孟炽盯住她雾茫茫的双眼,“不要激动。你先好好回忆一下,你这一生都经历了什么吧。孟凉,那么多人侮辱过你,那么多人辜负过你,那么多人不曾拿你当人看……这些,难道还不够让你抛弃可笑的善良吗?”
谢绾绾喉咙一梗,“我并不善良。”
孟炽冷笑,“你不善良,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来质问我!”
谢绾绾盯住他,审视。
孟炽眸无波澜,静静回视她,忽而又是一笑。
“我不是好人。”
“……”
“我也不是坏人。”
“……”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
“我什么也没做。他们的感情,注定会被撕碎!早晚有一天,会被命运恶狠狠的撕碎!”
“……”
谢绾绾站了很久。
把孟炽的话咀嚼了一遍。
连同她自己的回忆,一并撕碎,再重组。
“有一点,我想你搞错了!”
孟炽微笑着看她,喝了一口水,“什么?”
她说:“我早就不爱白慕川了。”
孟炽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她,似乎不信。
“在南木,在秃鹰嘴。当那个蠢得要死的男人,为了我宁愿粉身碎骨的时候,我就已经对自己的执念妥协了。”
“……”
这一次,换孟炽不吭声。
谢绾绾继续说:“感情是可以被改变的。哪怕我曾经以为,它永不会变。我会爱白慕川到老到死到天荒地老……然而,我后来知道,我是错的。我可以爱上另一个男人,我的心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而起伏,会重新活过来。哪怕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而我也知道……我永不会说爱他。”
孟炽吸一口气,“他是谁?”
谢绾绾目光微怔,并不看他,“我从来没试过为另一个人去死。我其实很爱自己。我不会随便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更不敢奢望有人这么对我。”
说到这里,她顿一下,目光幽幽盯着孟炽。
“可真的有人做到了。他爱我,如生命。”
“哈!哈——”孟炽冷笑,“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孟炽,我想告诉你的是……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放下的。爱、恨、情、仇,都是一样!”
孟炽慢慢抿紧嘴唇。
“孟凉,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