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他。”
林静深呼吸了好几下,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好,“我们财务进行风控的时候,有一种评估方法叫riskmap,将风险分成:发生概率和其后果的严重性,这两个维度来讨论。我们都认可婚姻风险的高严重性,之所以存在分歧,只不过是因为——”
“你将结婚的风险认定为高概率,而在我看来,”她沉声道,“跟肖先生结婚的风险就是小概率事件!”
“你不相信,所以你采用的方式是规避风险,干脆不结婚,我相信,所以我选择减少风险,如果是他,”林静停顿了一下,看着monica近乎固执地说,“我就是要跟他结婚。如果我又看错了人,大不了就再离一次。”
“无可救药。”
“那你呢?”林静反问,“既然结婚百害无益,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monica抿着唇不说话了。她太累了。这几天她早已流干了眼泪,再也挤出半点来,重演那副受尽欺骗,近乎崩溃的蠢货模样了。
当初如果不是师宜聆跟陈峰同居后,与她的关系渐渐淡了,反而跟肖景行愈来愈好,她到死也不会回应他的追求。
后来如果不是父母切断了她的经济来源,逼她回国考公务员嫁人,她拿到的offer距离斯坦福又太远,留在美国就算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聆聆几次面,她也绝对不会答应肖景行回国嫁给他。
她的确做出了选择,可这都是无可奈何、却又不能为外人道的退而求其次,两害取其轻。至始至终,她都不明白男人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不管是林静,还是师宜聆都放着佳肴不吃,偏偏要在垃圾堆里挑一份还没馊掉的剩饭。
“你喜欢他?”
“嗯。”林静还在生气。
“......为什么?”monica沉默了半响,认真地问,“为什么喜欢他?”
这个问题李歆曼也曾问过她,现在林静把同样的答案再告诉monica,“他很温柔,很好看,而且还......很可爱。”
“......”
温柔、好看、可爱?monica听着从林静嘴里蹦出来的形容词,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实在不觉得肖景行有哪点对的上了。大概也就只有把择偶的范围缩小到男人里,把平均水平拉到了地心,有些人才勉强被衬托得及了格。
“你不明白是吗?”林静注视着monica眼中的迷茫,觉得实在可笑,“我也不明白,所以你也告诉我,好不好?”
她目光灼灼,“俞泽远骗我是不想让别人怀疑他是同性恋,是想要我给他生个孩子。你呢?你既然那么讨厌男人,当初又为什么还要骗他,为什么要伤害他?”
“你都知道了?”
一瞬间,monica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肖景行告诉你的,对不对?是肖景行告诉你的!”
她惶惶然地看着林静,像是为了登顶,不得不攀陡崖的背包客,多么希望那峭壁再平坦些,不要把她摔下了,林静能说“对”,虽然不情愿,但无奈地点点头。
可是没有,她等了许久,只等来林静神色复杂地说:“是凯sir。”
她最不想要的答案,却偏偏就是它。
“......”
她站在那里,望着林静,却好似丢了魂。良久,在一片寂静中,她勃然大怒地斥道:“我骗他什么了?伤害他什么了?!”
像是午夜的烟火骤然自燃般,霎那间,爆发出盲眼振聋的炽光轰鸣,“是他自己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我好心满足他的愿望,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说啊!”她好看的眉倒竖,白嫩的脖子上绽出条条青筋,像是老榕树的根,“我跟你那个贱gay前夫哪里一样了?我操也让他操了,乖巧听话的样子也装了。叁年!我每天装成另外一个人我不累的吗?好,我是有事情瞒着他,但我是打他了,离婚时要他钱了,还是怎么了,我伤害他哪了?”
她似乎的确是累了,所以自暴自弃懒得再装了,亦或是一个人真的太迷茫了,所以此刻被揭穿后,那积压在心口中长久的苦闷,宛如开闸的水坝般喷涌而出。她大方地发泄着愤懑与委屈,胸前的挂坠不断起伏,好似河面上风雨飘摇的小木船。
“所以你还是不想告诉,你为什么骗他是吗?”林静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的崩溃,“如果投资没有收益,那么再低的风险都不值得冒。”
“苏茉,你跟我的前夫没有任何不同,”她不紧不慢地撕开那些虚伪的自我美化,剥离出人性的本态,“你不是不想打他,是你打不过他,不是不想在离婚时多争点钱,是你争不过他。你们都可以为了抢夺更多的利益,用尽全力践踏别人,区别只在于你的力气小了点而已。”
“还有关于我为什么会喜欢肖景行,你应该早就心知肚明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承认?”monica眼尾一斜,“承认什么?”
“他是很好很强大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林静的眉眼柔和了少许,“但有时也很脆弱很缺爱。只要你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在你面前袒露所有,所以——”
她轻声细语地说:“不相信男人的你,也会选择跟他结婚,而他才会被你伤得那么深。”
“......”
monica没说话。她的神情变得极木然,像童话故事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如果你过来找我,就是想来看我笑话的,那恭喜你成功了,”方才声嘶力竭的控诉,让她的声音沙哑,“你现在可以走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热烈的爆炸后,只留下满地哀婉呆板的灰烬,落在她的眼瞳里,卡在她的嗓子中。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跟你讲道理的,只不过现在我发现了,跟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你永远不可能意识到自己错了,也永远不会......”林静微微一滞,突然垂下眼帘叹息,“算了,道歉没什么意义,反正我不会原谅你的。”
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言。林静抿着唇在原地挣扎了半刻,最终把手伸进口袋里,翻出一根皮筋。
她注视着monica,像是中世纪对冒犯者丢下手甲,为公主决斗的骑士。
“我们打一架吧。”林静摊开手,把掌心中的皮筋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