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只有一栋宿舍楼,确切地说,又不是独立的一栋。这里格局和沈迪大学时的宿舍楼差不多,是四合院结构,东西南北四面都有房间,二楼的中间一大块空地是活动场所。楼层共六层,每层的南面北面分别有三十间房,东西两面每层也各有十间,足见楼体占地面积之大。一楼是食堂。二三四楼全部是学生宿舍,每间房摆着三张双层床铺,六人一间的配置。五楼六楼是教师宿舍,每间房有两张床。所有师生宿舍每间房都配有空调,有独立卫生间和小阳台。
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沈迪碰到了岳主任,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见过的这几个主任里面,还属岳主任最让人感觉亲切了。岳主任告诉沈迪,有什么困难可以去五楼南面的五号房找他,也可以找他的妻子贺老师。贺老师是学校的生活老师,为人也很随和。
沈迪吃完午饭看了会儿书,正准备午睡,忽然听见门口有人敲门。她开了门,看见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孩,个子比自己矮一些。
女孩问沈迪:“你好,你也是新进的老师吧?我昨晚就过来了,本来被安排在对面五楼的,今天上午李主任又叫我搬到这里来暂时住。你看,我方便现在搬过来吗?”
“哦。好的,当然可以。”沈迪点头说,又问,“你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我帮你?”
“嗯,有点多。那就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同事嘛。”沈迪笑了笑,说。
上上下下地跑了好几趟,两人终于搬完了。沈迪暗想:这女孩的家什居然比我还多!这搬上搬下的,两人一边交谈着,也初步了解了对方。这女孩是粤东人,名字很好听,叫祝雪晴,比沈迪大两岁,教小学英语的。两人约定,既然年纪相仿,又这么有缘做了室友,就不必生分地叫“沈老师、祝老师”,祝雪晴喊沈迪叫“小炎”,沈迪叫祝雪晴“雪晴”。
两个人忙活了这么些趟,终于在宿舍歇下了。
祝雪晴说:“小炎你累坏了吧?真是谢谢你。原来那宿舍的蔡老师和同事在外面吃饭去了,还没回来。不然我们三个人一块搬,就快一些。”
沈迪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没关系,这么客气干嘛?同事之间,互相帮点小忙,正常的事,举手之劳嘛。”她又问祝雪晴:“你都已经住进去了,李主任怎么还让你搬出来啊?”
“谁知道呢!我本来也纳闷,问过他,他说有老教师想搬过来。我之前住的那间房,不是在南面的吗?估计是原来住北面的老师想住进来吧。谁让咱们是新老师,听凭上边安排吧。我对面那个室友,蔡老师,算是老教师了,在这学校呆了三年了,李主任就没要她搬。”
“哦,是这样啊。”沈迪心里犯嘀咕,原来这住宿还要论资排辈啊,又自我安慰说,“不管了,到开学了,总得给咱们安顿好了吧?”
“到时候好房间都让人占了,我们只能住让人挑剩的那份了。”祝雪晴说话间,脸上明显的不满。
沈迪询问似的看着祝雪晴。祝雪晴说:“蔡老师说,这个李主任是个贪财鬼呢。要是给点小‘油水’他,他就能给我们安排了。”
“这意思是,我们要分到一间本该有的宿舍,还要给他钱,拍他马屁啊?”
“可不是这样吗?我来找你之前,听蔡老师讲了,我们英语科组长介绍进来的一个老师,快中午才来的,英语科组长领着那老师,请李主任吃了顿饭,他就给安排住进教师宿舍了。”
“原来……是这样啊?咦,还有可以介绍老师进来的吗?”沈迪疑惑道。
“当然可以啊。你难道没发现,这学校里广西籍和湖南籍的老师很多吗?因为校长是广西人,副校长是湖南人。”
“我才刚来,一点都不了解啊。”
“我也是听室友讲的。能理解,人出门在外,总是要讲点人情乡情的,要是被欺负了,也好有人撑腰。”
沈迪沉默着,心想:自己还真是一点人情都没靠,谁都不认识啊,要是按祝雪晴的这个说法,以后在学校的日子,那可是有点难熬了。
祝雪晴见沈迪不吭声,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些闷气话了。忙活了那么久,我们好好休息,午睡吧。”
沈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仿佛做了个梦,梦里却没有任何人迹,耳边只是回荡着野兽的吼叫声,这野兽似乎被困住了,吼叫声沉闷却令人心悸。突然,困兽持续不断的低吼变成了愤怒的一声咆哮,沈迪惊醒了。这时,从洗手间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小炎,你醒了?”祝雪晴从洗手间走进卧房。
“嗯,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做梦。”沈迪回答说。
“我也是。没怎么睡好。你下午没什么事要忙吧?去逛逛街不?”
沈迪爬起床,顺着阳台往外望,说:“就怕学校临时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沈迪确实没什么要买的,老妈连牙膏、牙刷、衣架全都给她备好了。
“放心吧,有事情估计也得等到晚上。现在老师们都还没来齐呢。我问过了,一般来说,是晚上才开会。明天我们就要去招生了,我得去买瓶防晒霜。你也去吧,就当认认路,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沈迪想着祝雪晴这样说也对,就答应了,又问还有谁去。
“对面的蔡老师也去。我上午和她约好的。快三点了。”
“好吧。”正说完,蔡老师就来敲门了。
二人随着蔡老师穿过篮球场、运动场,出了后门,往右走完这条路,是个“丁”字路口,面前是一排小型商店和饭馆。再往左拐,沈迪看到一个立着的大大的绿漆铁牌子,顶端写着某某工业区,下面罗列了工业区的厂名。沈迪已听见了从工业区内部传来的机器的轰鸣声,沉闷的,一声,两声,三声……此起彼伏,声音似曾相识。沈迪隐约觉得和梦里那种困兽的声音好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