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说的情况确实可能存在,但是,也不能以偏概全吧。这么简单就给这些学生定了性,肯定也有肯努力,学习好的孩子。我昨天还听说,还有少数留学生在这呢,父母有一方是外国的,然后在本地做生意的。昨天小学部的一个英语老师蔡老师就跟我讲,她教的三年级的一个班上,就有个韩国的小孩子,英语学得还挺好的呢。”
“你必须承认一个事实,我说的是大多数情况。成绩好、学习认真的孩子毕竟少数,而这些孩子当中,有些还是我们学校老师的孩子。像我们同组招生的黎明和路玲,他们的孩子现在就在八年级的重点班。”樊老师说,“至于你说的那个韩国小孩。我知道,他叫崔允浩。哈,我也挺喜欢他的,这个小家伙粉嘟嘟的,一看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这孩子学习还挺认真,是上学期招进来的,听说就是上学期刚从韩国来中国的。但是,他也就只有英语课和我的电脑课还算学得好。他爸是韩国人,他妈就是香城香埠镇人,就在我们的邻镇。两夫妻搞了个公司,规模据说还挺大的,估计就是去年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就回到中国来了,后来把孩子也接过来了。他们俩夫妻韩国、港澳、大陆来回转到处跑的,根本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管他。崔允浩是住宿生,基本上都是呆在学校的。周末他爸妈要是回家了,就让他们家的管家开车来接他回去,没回来,就让他在学校呆着。这小孩原来在韩国也是爷爷奶奶带着,说的都是韩语,来了中国啥中国话都不懂。父母也没空来教他,他妈说,对他也没什么要求,暂时把他放这儿,先适应适应语言环境。”
“原来是这样,但是,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作为老师的我们,不是更应该多承担些教育的责任吗?”
“你这样理想主义,也不是不可以。等你真正融入其中后,你就该知道自己的力不从心了。老师,也是人。那些说老师是‘蜡烛’,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鬼话,不过是世人毫无责任地将教育的责任都推给我们的扯淡理由。”
听了樊老师的话,沈迪想到了昨天下午蔡老师讲的“无非就是混口饭吃”的话。现在,沈迪的心里充满了疑惑,蔡老师和樊老师的这些想法,已经比较明显地反映了,这在学校的老师们中间很可能不是个别现象,那么是什么导致他们变成这样的呢?她觉得,自己现在面对的工作环境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的老师们似乎都早已被消磨了理想和憧憬,都只是很现实地活着,或许他们还是很努力地教着书、做着事情,但那种作为教师的愉悦感是没有的,徒留下身累心累的无限疲惫之感。沈迪也全然没有了以前和同事间交流的那种收获的感觉。在碧天学校工作,她隐隐感觉,会是对自己理念的一种消蚀。
樊老师见沈迪不再出声,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说:“算了,不说了。这些东西,以后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慢慢体会的,你还年轻。理想、干劲、荣誉,这些美好的东西,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专利了,我们这些‘老油条’,指望的就是平凡安稳的日子了。”他摸了摸肚子,又左右环视了一圈,说:“领导现在应该不会检查吧。说了这么久的话,肚子都饿了,早上都没来得及吃早饭。我去附近商场后面的小吃街买点早餐过来。”
“哦,好的。”沈迪答应道。
樊老师走后不久,一辆大宝马开到了沈迪的摊位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沈迪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人不就是之前在校车上见到的洛董吗?沈迪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蒙蒙地站了起来。
洛董走到了沈迪摊位前,拿起桌子上的招生简章,眯着一双小眼睛,问:“碧天学校,你们在招学生?”
沈迪纳闷地想:他自己办的学校在招生,倒问起我来了?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刘宏明在校车上说的话,“说不定他还得开车到处转转看看我们有没偷懒呢。”她顿时明白了,原来,洛董这是来查岗啊,心想,坏了,樊老师刚刚走开买早餐吃了。又犯嘀咕:他这样问我,是不是看我是生面孔,知道是新老师,故意看我工作是不是认真的,这老板还真是狡猾啊,既然这样,我就将计就计吧。
打定主意,沈迪微笑说:“嗯,您好。我们这里是碧天学校的招生咨询点,我姓沈,另外一位是樊老师,他刚刚去上洗手间了。请问您是想让小孩来小香镇上学吗?还是打算给孩子换个学校的?”这样说,既顺势解释了樊老师不在的原因和去向,不至于让洛董以为他是缺岗,也把他当做家长表示了招生意向,表明自己的工作态度。
只见他点点头说:“哦,这样的,我先看看。”
“没关系的。招生简章上有学校的基本信息,您另外还有什么要了解的想问我的吗?您的小孩有多大了呢?”
“我还有事,就先拿张招生简章看吧。”
“嗯,这样的话,如果到时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打这上面写的樊老师或者我的电话。”
“知道了。”
“那好的。您慢走。”
他点点头,拿着简章重新走上了那辆白色宝马。看着宝马车开远了,沈迪才终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呼,吓死我了!”
樊老师刚好提着包子、豆浆走过来,看到她这个样子,问:“沈老师,怎么了?”
“刚才洛董来了!可把我给吓的!”
“啊?还真来了?这么倒霉?我才走多久,他就来了!他有问什么没?”
“我跟他讲,你刚刚去了洗手间。”沈迪突然觉得很有趣,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说,“樊老师,你说,老板还真是挺能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