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笑盈盈地看着念青,忽然想起一事,微微瞪大了眼睛,道:“话说,奴婢这两日倒是常常见到张美人跑去如意殿呢。还有,昨儿个去尚衣局拿金银绣线,夏美人的侍女也在,奴婢去的时候,见她在跟尚衣局的人抱怨左春坊简陋呢。”
念青无语地头道:“她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她主子不过是东宫的一个美人,跑去尚衣局跟一群绣娘抱怨有什么用?还是说,那些绣娘能做主给她换个宫殿不成!估计是脑袋里装的不是脑子吧。”
翻书的墨挽歌微微挑眉,继续看着自己的书,没有插话。
在郭氏嫁进东宫的那段时日,张美人还曾巴巴地跑到崇教殿来,话里话外全是担心侧妃不好相与,要投靠自己的话。这才多久?就去跟郭氏交好了。宫中的人啊,变化太快了。
“是抱怨左春坊地小又简陋,住着两个美人实在拥挤。”红霞耸肩,她也难以理解这种理念,估计那人不止去尚衣局搬弄是非,还去别的地方说了。真是一天天的太闲了,非得找事做。
美人的位分不高,当不得一宫主位,而且伺候的人也不多。左春坊地方不比崇教殿,但住两个美人实在是绰绰有余。真不知道,这样搬弄是非,就不怕主子们听到不舒服吗!
“左春坊的人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得寻个机会敲打一番了!”念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转眼间就盘算着要如何敲打那群人了。
红霞看她这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副模样可真是绝了,倒是有几分大财主的嘚瑟模样了!”
念青看了墨挽歌一眼,故作破功,跟着笑,“要是真的就好了啊!届时银钱用不完,就拿金子打成水盆,当一回娇纵的人。”
墨挽歌目光从书上移开,看着两人笑成一团的模样,挑了挑唇。这些日子她心情低落气闷,宫里的宫人战战兢兢的,说话声也不敢大声,更别说是笑声了。也只有念青这个胆儿大的,才会变着法的逗自己笑。
念青手上还攥着丝线,方才分好的丝线在她笑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又缠在一起。好容易稍微缓过神,念青低头一看,又好笑又恼,捏着一撮丝线哭笑不得,“这东西怎么这么费神,分了一次又给贴回去了!不过是笑一会,怎么像是要惩罚我似的。”
红霞见此,笑得更厉害了。一手捏着银针丝线,一手拿着绣架,怕误毁了绣品,笑也不敢太放肆,只是双肩抖得厉害。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宫人的说话声,隐约是通报、稍后的词儿。
墨挽歌侧耳听着,屋里两个丫头也收敛了笑声,两人笑得脸颊通红,好在都收住了。
坐在外侧的红霞放下绣架和针线,走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门口,就见到灯火下,一身华丽的侧妃郭氏气势汹汹地站在庭院中间,而如意殿的宫女和崇教殿的宫人在争论什么。而被簇拥着的郭氏,见自己被拦在门口,脸已经黑成墨汁了。
说曹操曹操到,真是不能背后议论人啊!
红霞悄无声息地折回来,禀报道:“是侧妃,脸色不大好,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
墨挽歌皱了一下眉头,若无其事地把史书给盖上,往桌上一放,“请进来吧。”
红霞受令出去,念青则是把扭成一整条的丝线丢进丝线篓子里,把绣架、针线的都放了进去,拿起篓子放到架子下边。
郭氏火气十足地踏进正殿,第一眼看的并非石榻上的墨挽歌,而是站在一边的念青。郭氏的做派不妥当,进来就张牙舞爪的模样,看到墨挽歌脸上的冷漠,到底记着她身份不如对方,才福身行礼。
墨挽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双腿换了个方向,把身后的云枕挪了挪,这才赐了座,又着人去沏茶。
郭氏带着六个人出来,跟着进来的只是她的两个贴身侍女。这会子,两个侍女就站在郭氏的身后。
红霞送来两盏云雾茶,随后就侍立在墨挽歌身边。
“侧妃这么晚了,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事?”墨挽歌端了茶盏,喝茶前问道。
蜡烛上的火苗窜了一下,屋内光线随之跳跃。
郭氏打扮的确实富丽堂皇,头戴两支凤凰金钗,又在头顶缀着一支七颗珍珠的发缀,两边的珠花又是以金丝绣成的孔雀模样。身着粉色的蔷薇花纹褙子和同色的绣金蔷薇的长裙。过犹不及,加之她如今年岁正好,如此打扮也显得老态。
而墨挽歌长相顶好,又穿着一身素色。为了给娘家死去的长辈姐妹守孝,宫中不得穿白衣,她就以素色衣裳代替。女要俏一身孝,她的打扮真是衬得她貌美如花,若不是发型和大着的肚子,说她尚未及笄也是有人信的。
看得墨挽歌的美貌,郭氏心中恼怒更甚,而这些嫉妒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算到念青身上了!
“太子妃,臣妾疑惑,东宫偌大家业,凭什么是一个宫女掌事?太子妃若是力不从心,大可回了殿下,叫殿下安排别人做。”郭氏开门见山道,说着瞅了念青一眼。
她这些日子也打听清楚了,知道念青管着东宫,是太子的人。可是莫名其妙就跑到太子妃身边伺候了,也就是说她带着管东宫的权利跑到太子妃身边。这就等于,太子妃掌管东宫。
要真是太子妃掌管东宫也就罢了,可一个宫女在管,以后传出去,人们不就会认为,太子妃无能,而自己也无能吗?
本来她也不想开这个口,毕竟自己才嫁进来。可是这些天实在受足了委屈了!太子不闻不问,自己行事不便,连叫送套茶盏来也一直敷衍了事!也不知道是太子妃故意吩咐的,还是念青仗着便利侮辱自己!
而张美人这两日常来给自己请安,她非常肯定的说是后者!也就是念青仗着便利侮辱自己。
可她也不想想,她才嫁进东宫几日,纵是再没人可用,也不会全权交付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