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英自从怀瑾进府,便被伍世青派去了承德,与她几乎没有接触,也就没做声,见书房里也没外人,也没了什么规矩。他慢慢的踱到伍世青的写字台前,见写字台上摆了一盒雪茄,便呵呵笑着拿了一支,自顾自的说了一声“谢谢爷了。”说完便将雪茄叼嘴里,坐进墙角的单人沙发里,从口袋里摸出洋火擦燃了点上,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摇头晃脑,一副陶醉的模样。
吴妈见了齐英这混账模样也是懒得言语,只说:“自她进府,我便让人有留意,倒是从没见她靠近过爷的书房卧室,我看她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平日里除了她房里和餐厅以外,也就在一楼小厅看看报纸,去花园看看。她如今客不客,主不主的,这般小意倒也是情理之中。”
水生却问齐英:“你确定她娘死了。”
齐英将雪茄拿在手里,低头又仔细想了想,道:“我也细查过这个事,但毕竟过去三年了,我没找到当年为她看病的大夫,这位老格格处事极神秘,丧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她遗愿,还是这位金小姐自己的意思,基本没请宾客,但也是做了法事的,我寻到了当年为她做法事的和尚,据说确实见到了她的遗容,人应该是真的没了。”
如此这般,吴妈便道:“探子可不是个好干的活,但凡干这个的,要么就是求财,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她没爹没娘,应该也没孩子,拿什么控制她?若是求财,我们爷只这不到一个月,给她置衣衫就花费小一千块了,她实在不必另谋出路。”
齐英听了这话便笑着说道:“你这话外行了,要控制这么大的小姑娘,爹娘不好使,找个俊美的小白脸,勾着她的心,再抓着那小白脸,给钱演出苦肉计,不听话就将那小白脸在她面前往死里打,打得鲜血淋漓的,哭爹喊娘,怎么吓人怎么来,保证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不得不说,当流氓,齐英是专业的。但是要吴妈说真心话,什么俊朗的小白脸,即便真有这么个人,管她三七二十一,先把她收到伍世青的房里,快点肚子里怀上一个,有了孩子在,谁还管什么小白脸。什么小白脸在做娘的心里都得排在孩子后面。
何况自家老光棍也就是老了点儿,有钱有势,难道还比不过小白脸?
但这话吴妈也就在心里想想,她不能说,毕竟她想的只是常理,万一真有个小白脸,万一人就是看不上她家老光棍,就是要捅她家老光棍刀子,那也不是不可能。
吴妈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看了一眼伍世青,伍世青脸上已经面露不愉,齐英自然也看见伍世青的脸色了,低头抽着他的雪茄,便也不开口说话了。
一时屋子里静了许久,最后倒是水生开口道:“要我说没这么复杂,不过是有钱的小姐没了长辈的管制,贪玩进了城,不知节制过了两年阔绰日子,钱花光了,没办法便想着来投靠我们爷了,近几年这样的事在遗老,旗人里不少。”
伍世青之前倒是从来没想到过这种可能,难免眼前一亮,再仔细想想,如今上海滩最有名的几位交际花,有好几个不都是这般出生殷实,祖父去世,家产被父亲败得七七八八,或者父亲去世,虽留下产业但不够挥霍。
如此,伍世青脸上露出从昨天晚上到这会儿,十几个小时来第一抹笑。
说到这里,吴妈觉得可以散了,毕竟在她看来,即便怀瑾是个探子,有可能是来对伍世青不利,有可能是来对齐英和水生不利的,但基本不可能是找她吴凤珍的。
齐英也觉得可以散了,毕竟想害他的人太多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他并没有那么在乎一个小姑娘,而且他觉得伍世青也没那么在乎,那便走着瞧,多说无益。
于是吴妈和齐英都起身往外走,伍世青也没拦着。
然而也就在他们都要拉开门出去的时候,低头跟在最后的水生忽然回头说道:“那为什么在齐英去之前,会有几个北方口音的兵崽去寻她?”
这话一出,吴妈与齐英回头一看,伍世青的脸又黑了!
齐英是中午饭吃了一半被叫过来的,实在不想再聊下去了,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一句:“肯定是花得太多欠了钱,人家去追债的啦。”
水生还想说怎么会欠钱欠到当兵的头上了,却被齐英直接扭着胳膊拖出了书房。
如此,便算是盖棺定论,金怀瑾,就是母亲死后挥霍无度,两年内快速花光家产,并欠下巨债,跑到上海伍世青这里躲债的纨绔小姐。
纨绔小姐怀瑾这天下午在房里打绒线衣。她前几日看见负责照顾花草的丫头小莲闲时在打绒线衣,便找小莲要了线和针,请教了方法,想自己也打一件,不过打了三天,还没打到手掌长。这一日打了一下午,不过打了六七排,回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针,竟有一个洞,赶紧抱着线球和棒针想去找小莲问问也没有办法补救,不想出门便看见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大夫从伍世青的房里出来。
伍世青还是顺口把他自己倒的一满杯的白兰地给喝了,果不其然,不出半个小时便胃痛难忍,吐了个稀里哗啦,发了热。
怀瑾抱着线球和棒针,在伍世青的房门外,伸伸脑袋,还未开口,便被齐英让进了屋。
之前怀瑾从未进过伍世青的卧房,进去一看,与她如今住的房间差不多宽敞,只是墙面与摆饰都要素净一些,床是简化的中式大床,虽也有四角床柱,却没有挂华贵的床帐。
应是方才在房里的洗漱间吐了,屋里还有些酒味,伍世青又发着热,不便开窗,便点了香。
见怀瑾进来,伍世青本是闭目在床上侧躺着,先让长生将床边的痰盂拿走,便想坐起来,怀瑾见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线球和棒针放下,过去扶着他,道:“你怎么舒坦怎么来,既然是病了,没必要太讲究,不然倒是我这个探病的错。”
伍世青还是坐了起来,理了理睡衣的领子,道:“本就不是什么病,休息一下便好了。”
怀瑾问道:“都发热了,怎么不是病,大夫可有开药?”
伍世青道:“大夫说这会儿吃什么都要吐,开了药也吃不下,禁了饮食,让肠胃歇个大半日,再进些粥油,不吐了再吃些清淡的,熬些养胃的药喝。”
这种肠胃的毛病中医常规也就是这般,怀瑾听了点点头,再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伍世青见了却笑着说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反正方才吴妈已经说过了,再听一遍也无妨。”
怀瑾本来真的不想说,毕竟在她看来,她哪里有资格去说伍世青,只是听了伍世青说这话时满不在乎的口气,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你这样的人,好好的,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还很得意吗?我听齐英跟我说,你只早上吃了两口三文治,到现在什么都没用,竟然敢一气喝了半瓶的洋酒,那酒本就是你的,又没人抢你的,至于吗?”
紧接着,怀瑾又说道:“说起来倒是我的不对,早上见你精力不济的样子,想你定是没休息好,脾胃弱,本就觉得你不该喝咖啡,空腹喝那个,也是伤胃,却想着你既然也近而立,定是心里有数,难道还不如我懂事么?便没有开口,没想到你大白天的竟然还酗酒,这般有本事。”
伍世青忽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这世间的女人,上至六十老太,下至刚会说话的稚子,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教训起男人来也能出口成章,即便是大文豪也要甘拜下风,节节败退,拱手求饶。
本以为是牢骚话,不想似乎也是真的。
靠着枕头坐起伍世青似是忽然坐不直了,歪了歪,勉强坐回去了,抿抿嘴,慢慢抚上额头,揉一揉,眉峰皱起,轻声说道:“我头有些晕。”
怀瑾见了立时便过去扶着他,伸手探一探他额头,道:“怕不是热得更厉害了。”
伍世青无力的顺势躺下,似乎眼睛都无力睁开了,闭着眼道:“拿体温计来量一下。”
怀瑾听了忙回身去六斗柜上的医药箱里找体温计,躺在床上的伍世青睁眼一瞧,门不知道何时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齐英,长生与吴妈笑得很是开怀,伍世青龇牙,噘嘴,张开,夸张的口型。
【滚!】
伍世青看着自己养的小姑娘像个笨蛋一样慌张的去找体温计,又像个笨蛋一样慌张的拿过来给他,急得脸都红了,他觉得谁都不能影响他享受天伦之乐,他活了近三十年,好不容易有人唠叨他,多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 怀瑾:你全家都像个笨蛋!神特么天伦之乐!
第8章
伍世青倒是想多享受一下他的天伦之乐,奈何头天夜里便没怎么睡,如今又发了热,没说两句话便睡了,这一睡便到天黑了,夜里七点多才醒,热也退下去了,厨房里赶紧将一直在锅里熬着的粥上撇了粥油,送了过来。
粥油是盛在碗里的,配了汤匙,伍世青折腾了一日,没怎么进食,早就饿了,索性将汤匙丢一边,抱着碗一口气便倒进了肚子里,以至于吴妈在一旁难免又不停说道:“慢点儿,好不容易好点儿,喝得急了过会儿指不定又难受,大半夜的,你病了就算了,累得一屋子的人都睡不好觉!”
话还没说完,碗却已经空了。
伍世青放下碗,问道:“瑾儿睡了?”
吴妈道:“不到八点,年纪轻轻的,哪会那么早睡,看她屋子灯亮着,应是又在打她的绒线衣。”说完又道:“要我叫她过来吗?天都黑了,你不叫她,她肯定不好意思过来看你。”
伍世青倒是真有些欢喜他躺在那儿,看着小姑娘为他跑上跑下的样子,但他这会儿也不烧了,没多大事,实在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叫小姑娘过来伺候他,要他装病,他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丢人,也只能否了吴妈的话。
吴妈见他精神头看起来还好,原本也不是受了凉,便去洗漱间将窗户打开,散一散味,说道:“我们家这位也是有意思,别人家的小姐没事弹琴看书,梳妆打扮,我们家的这位没事宁愿在花园里帮丫头除草剪花,如今还打上绒线衣了。”
伍世青听了却笑,说道:“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高兴便好,总不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从床上起身,系好睡衣的腰带,取了一支烟,接上他的象牙烟嘴,点燃了,吸一口,衔在嘴里,看着阳台外晃动的树影,说:“我觉得她不想认我做爹应该是觉得我只大她十几岁,不合适,回头我认她做义妹,她一定乐意。”
这个主意伍世青觉得很不错,他很满意,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收拾碗准备出去的吴妈回头看他那一眼里,尽是嫌弃。
伍世青想了想,又说道:“过几日我去学校里给她报个名,让她上学去,认识些朋友,闲时也有人一起玩。”
并不能理解伍世青这个流氓为什么会对读书有如此大执念的吴妈从伍世青的房里出来,在楼梯口遇到抱着线球和棒针又准备去找小莲的怀瑾。
怀瑾见吴妈拿着的粥碗是空的,高兴说道:“爷好了吗?我听说退热了,吃了粥也没有不舒服?”
吴妈心道咱家爷这会儿好得不得了,已经想着怎么哄你去上学了,你这绒线衫怕是打不完了。但自然没说出口,只说道:“热退了,精神便好了。”然后便笑了,说道:“爷挺感激你照顾他的。”
怀瑾听了这话高兴得很,抱着她的线球和棒针下楼的时候,脚下跟装了弹簧一般,一蹦一跳的,不像是十六岁的姑娘,倒像是六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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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伍世青便让人去找了费允文。
费允文是英德中学的几何老师,正经的书香门第出生,祖上出过进士,英国留学回来的。本来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与伍世青没有交集的,毕竟若是论钱财权势,他不够资格与伍世青相交,若是论文化程度,伍世青又不够资格与他相交。
但去年的时候,费允文的妻家表弟因为睡了伍世青下面一个堂主的姨太太被扣了。那姨太太是那堂主的心头肉,舍不得发落,气全往费允文那妻家表弟身上撒,不要钱,就要命,还不舍得让人直接死,就是每天一日三顿饭,一日三顿打。那妻家表弟是八代单传,直接把家里七十多的老太太惊得昏过去了,一家上下叔伯十几号人从乡下赶来上海求费允文这个姑爷想办法。
费允文在老家虽然走在大街上人人都喊一声少爷,但在大上海不过是个教书匠,能有什么办法,后来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去寻了留洋时结交的一个家里开洋行的同学,想那同学既然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多少比他有门路,然而那同学家里也就是个正经做生意的,并没什么办法,但大着胆子给费允文指了一条路,让费允文直接去找伍世青。
“那位五爷自己没正经读过书,但尤其看得起读书人,允文兄你学富五车,你直接跟他求情,没准能成。”那位同学说道。
伍世青是何等地位,即便是再看重读书人,费允文又不是什么文坛泰山,不过是个中学老师,何至于让伍世青放在眼里?
对于自己同学的话,费允文也将信将疑,但实在没别的办法也就信了,结果没想到真的就见到了伍世青。
伍世青对费允文的态度尤为尊敬,说起来比费允文还大几岁,却亲自起身相迎,请坐看茶,开口闭口的都是先生。只是在费允文说明来由,并表示只要人能回来,愿意出三千个大洋赔罪的时候,并没有应允。
要知道如今普通一个人一个月也就十五个大洋的薪水,费允文得亏政府大力发展教育的福利,一个月也就是一百二十个大洋,三千个大洋,已经是乡下富贵人家的极限了。
伍世青没有应允,费允文想想妻家老祖母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凄凉,算算自己的私产,咬咬牙道:“四千个大洋,实在是拿不出再多了。”
然而伍世青却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你那妻家表弟的事我知道,那位显然跟先生不是一路人,吃喝嫖赌,没有他不沾的,我伍世青今日能得先生看得起登门造访,一个大洋不要,我也可以放人,但先生今日将他从我这里捞出去,怕不是过不了俩月,他还得闯祸。”
话说到这里,费允文皱眉问:“那五爷您的意思是……?”
伍世青道:“人可以带走,我要他一根手指当是教训,也算是给我手下的人一个交代,但从此他再不准踏入上海一步。”
费允文闻言有些犹豫,又听伍世青道:“若是他半点事都没有就脱身,只怕别人觉得一切来得太容易,反而埋怨先生之前办事不尽心。”
这话倒是点醒了费允文,可不是,一大家子人在他家嚎了一天一夜了,竟还有埋怨他未将人看好的。想到这里,费允文自然是立马允了,当天下午,伍世青便让人将那断了指的表弟送到火车站,直接交给其家人带上了火车。
如此费允文便也算是伍世青一个朋友了,虽两人也没再有何交集,但年节走礼都是不少的。
现在伍世青突然让人约费允文见面,费允文二话没说就应了,当天晚上伍世青便登了费允文的门。
费允文在老家是大少爷,几十间房的大宅子,在上海住的也就是一个有五间房的小楼,虽然也是独门独户,但门有点儿小,伍世青的车都开不进去。伍世青进去的时候,费允文道:“我家地方小,您有事交代一声,我登门去寻您。”
伍世青听了摆手说道:“是我有事求先生,怎好意思要先生跑腿?”
说完伍世青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便与费允文将他的来意说了。简而言之便是家里有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想送去念书,请费允文指点一下,该去哪个学校,手续上怎么办,有何需要注意的事项。
伍世青说完后又道:“对外我是说她是我远房亲戚,实话与先生说,她是早年救过我命的恩人,说是再造之恩不为过,如今意外失孤,投奔我来了,我视她如亲女,只望她千好万好,我伍世青毕生遗憾便是没去学堂读过书,自是想让她能还我心愿,若是她能得先生亲自照拂,那是再好不过了。”
要说伍世青找上费允文,费允文虽然应的痛快,但思及伍世青这流氓大亨的身份,难免一整日心里皆在打鼓,唯恐伍世青提出什么杀人放火的要求来,如今听伍世青竟然仅仅是想让他安排一个小姑娘读书,心里立时便松了一口气。
费允文所任教的英德中学是全上海最好的中学,他教的是高中几何,几个月前开学刚带了一个高一的新班,金怀瑾十六岁,说起来若是要进英德,找费允文还真是对得很。
只是以伍世青的身份,即便是不认识,若是亲自去找英德的校长商议此事,校长也是会应的,费允文估摸着伍世青找上他,应是想听些他作为相熟之人给的中肯意见。
如此一想,费允文难免仔细些,说道:“这位金小姐之前可读过初小?”
初小?
伍世青自己打小就没进过任何学堂学校,没养过孩子,家里亲戚战乱加饥荒里,全死光,也没个子侄,以至于伍世青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皱眉看向费允文,有些迟疑的问:“初小?是本书吗?我只知道她读过书,没问过她读了哪些书。”
这话一出,原本在喝茶的费允文噗的一声,被茶水呛了一下,赶紧的放下茶杯道:“失礼失礼!”
费允文放下茶杯,也没说伍世青说错了,只道:“初小指的是初中和小学。”
接着便耐心的为伍世青解释了如今教育司规定的学制,小学六年,初中高中各三年,大学四到六年,诸如此类的一些常识。
费允文说道:“这种学制实行了并不久,确实是有很多家里没孩子的不太懂。”
这种学制确实是前两年刚改动过的,但只是改了各个阶段的学年,小初高制度却是实行了十多年了,费允文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让伍世青下不来台。
说了最基本的常识,费允文直接说道:“按照金小姐的年纪应该是读高一,直接安排去读也不是不可,但若是没读过初小,难免基础不牢,跟不上。国文倒还好,一般在家读过书的国文都还好,但是英文、几何和代数,便有些麻烦,英文没有基础,是全然听不懂的,而如今高中用的几何和代数的教材也是英文教材,讲课也是半英文半国文,也是听不懂,故五爷你可能还是要仔细问问金小姐她可会英文。”
这话一出,伍世青难免皱眉,道:“如今这世道,我国人若是不会洋文,竟然书都读不了?”
不得不说,伍世青所想,正是如今国民不满教育体制之关键。
“师夷长技以制夷。”费允文知道伍世青定是听不懂,解释道:“这是一百年前一个叫魏源的人说的话,意思是学了洋人的本事,来反制洋人,如今我国弱,我少年学子自然要学习,要到他们家里学习,自然要学他们说的话,等将他们的本事都学会了,并做得比他们更好,就轮到他们的孩子来向我们学习了。崇洋媚外固然不好,但只要我等文人与五爷这等人物心智坚定,存着卧薪尝胆之心,不必争如今一时之气。”
费允文不愧是老师,几句话简单明了,解了伍世青多年来心里对国人崇洋媚外之风的不喜。
如此伍世青也不耽搁,起身道问清楚了再给费允文回话,也就走了。直到出了费家门,上了车,关上车门,从头到尾跟着伍世青的水生和齐英,连带伍世青自己都没忍住笑了。
齐英道:“那个费先生,爷你闹这么个笑话,他也就是不小心呛口茶,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果然读书人都会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