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暮雨果然神采奕奕地跑过来。
“九张十块的,十张一块的。”他把百元钞票往里一递,说道。
“发烧都好啦?”我接过钱来问。
“恩,好了。”
我不紧不慢地给他找钱,“药还是再吃几顿,巩固巩固。”
“恩……”他趴在柜台的大理石台面上,下巴垫着胳膊,隔着防弹玻璃专注地看着我,眼神安静,“安然……”
“嘛?”看到他好起来,我心里也觉得特别轻松,笑眯眯地抬眼看向他。
他直起身,把头扭向一边,指着脖子边一小串深红色的印记,小声儿说:“看你给我咬的!”
啊?我往前凑了凑,仔细看清楚。毛衣挡了一半儿多,有那么小小的一弧绯红色露着。这也太那啥了,怎么看怎么让人想入非非啊!
“你少来,我根本就没使劲儿!那不是我弄得……少冤枉我!”我的脸一瞬间就烧起来,要多不好意思有多不好意思。说实话,疯起来啥都敢干,明白过来就发现自己也太禽兽了。
韩暮雨对我的不负责任也没做过多的追究。他把毛衣领子提了提,尽量得盖上我那些‘罪证’,淡淡地说:“我本来也没注意,老板娘看见的……她问我是不是对象给咬的……”
我实在没脸见人,低着头把手里的钱翻来覆去地数啊数,完全不知道数得是多少,听他这么说,不经过大脑滴接了一句,“就是,我觉得也是!”
“……恩,我也说是……”他接着说到。
我才反应过来他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该生气呢还是该害羞呢?作为一大老爷们,我觉得生气太小心眼儿,害羞那是娘娘腔,于是我决定恼羞成怒,可是心里那隐隐的却真实热烈的喜悦感让我完全怒不起来,他说他承认了,那是他‘对象’咬的。
所以,又一次,我做不出任何合适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之后满脸纠结得不再言语。
韩暮雨依旧那么平平稳稳地看着我,似乎对此毫不介意。很多时候,我觉得他像是水墨画里的远山,矗立在空蒙的远景里,隔着水汀云雾,看不清,走不近,却让人遐想无限。不过如此时此刻,我心里肯定那家伙是故意过来报复的错不了。这人病好了立马就鬼精鬼精的,还是生病时好欺负!我忽然后悔起来,自己干嘛烂好心给他送药啊?让他迷迷糊糊的不是挺好!
我恨得咬牙切齿,他却轻轻扣了扣台面,“喂,钱都让你点破了!”
“给你!”我把手里的钱哗哗推出去。
他照例细细数好了,然后抽出几张,把剩下的又给我塞了回来,“还你车票的钱。”
好吧!不要是不可能的!我二话没有就收了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跟儿底下。韩暮雨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家,我得上班儿赶不上送他。他昨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我问他啥时候回来,他说不定呢,怎么也得出了正月。那就是一个多月啊,我把所有的不舍得混在羡慕的语气里感叹出来:“你歇一个多月啊!我们总共才四天假。要说我们这服务行业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韩暮雨见多了我这种干打雷不下雨的抱怨,对此已经免疫了。我们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一直聊到我再也笑不出来,其实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小小的分别,但是我仍觉得难以承受。他听着我瞎扯也不多话,可是他一定能感觉到我那些藏都藏不住的眷恋。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说:“暮雨,要是家里头没啥事儿就早点回来吧!”我猜想自己当时必然是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不然韩暮雨也不会突然就揽紧了我的肩膀,他说:“行! 安然。没事儿我就回来,回来给你带我们那儿的特产。”
然后我就糊里糊涂地对着他傻笑了一通。
下班路上,我遥遥望着韩暮雨住的那间板房,心想着那房子我都去惯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没地儿串门儿去,我得多别扭啊!
回到宿舍,我打开电脑玩游戏,心思不在这儿,接连着死了好几次,我干脆关了电脑躺床上挺尸。
看看时间,韩暮雨走了三个多小时了。
我已经开始想念他。
这可不行,时间还长着呢,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郁闷地揉揉头。
手机短信声响起,我懒懒地拿起来一看,陌生号码,打开来,七个字:“安然,我是韩暮雨!”
蹭得从床上坐起来,无聊困倦的感觉一扫而空,我看着这救命的七个字,狠狠地亲了亲手机屏幕。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买的手机?”我发信息问道。
“今天才买的,就用你给我那张优惠卡。”过了半天他的短信回过来。我知道新手机他现在肯定还用不熟练。多等会儿就多等会儿呗,哥有的是青春,总好过他这一猛子下去就音讯全无。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你给六哥说的时候,我就记下来了!”
“你怎么这么有心思呢?啥都看在眼里。今儿车上人多吗?”
“特别多,过道都塞满了,站都没地方站,还好我有座儿。我扛着行李找座位过了三个车厢,用了差不多一个钟头,这才刚坐下一会儿。”
我想象着火车里人叠人的情形,顿时头皮发麻,“那你先歇会儿吧!”
“没事,我坐下来就想给你发个信息了!捣鼓半天才写好的。”
“恩,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想你呢!”
“想我干什么?”
这话问的,想你就是想你,还干什么?想你能干什么?谁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郁闷了一下,啪啪打出一排字:“不干什么,就是想想!”
你说你小子聪明上来挺聪明的,迟钝上来也够迟钝。我不禁同情起倒霉的自己,也许我一辈子都得忍耐着隐藏着,在他身边时尚能死皮赖脸找点亲昵的机会,在他离开时即便千般不舍却没有挽留的理由。
不行,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我烦乱地将手机一丢,结果摔得它铃音大作。
那家伙居然打过来了,我按下接听键,就听那边一片喧闹杂乱里一个低沉清凉的声音说道:“喂,你好!”
“我好个头啊好,”我忍不住笑起来,“你到哪儿了?”
“不知道呢!”
“没事儿别打电话,出了地区就是长途,死贵死贵的!”
“恩,我试试通话质量。”
“还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