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臻喉结滑动,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可眨眼的时候,视线又钉在了乔藴曦身上。
他一直都知道乔藴曦长得娇媚,他不敢细看,怕和别的男人一样,被乔藴曦的模样蛊惑,现在想想,他对自己的定力很不放心啊!
笑着摇头,视线晃动,眼前的人影更加模糊。
“看来,我们得在山上过夜了。”乔藴曦突然停下了脚步。
顾瑾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前面是座不算高的山丘,树木茂盛,要走出去得花点时间。
“你行吗?”乔藴曦本是好意地一问,却不想犯了男人的禁忌。
顾瑾臻看向乔藴曦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暗,再开口时,声音喑哑,“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乔藴曦回头,戏谑地扫了他一眼,“脚步虚浮,呼吸不稳,目光恍惚,你行?你行什么?”
顾瑾臻突然笑了,“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要在山上过夜了。”
诶,这都不发飙?
乔藴曦诡异地看着顾瑾臻的背影。
画风不对啊!
现在正是晌午,气温最高,视线最好的时候,可这里的能见度不超过十米,湿气很重,周围还有薄雾。
才走了几十米,乔藴曦的裙摆就完全湿透。
再看顾瑾臻。
他的情况也不好。
这里人迹罕至,杂草丛生,顾瑾臻在前面开路,杀人的长剑变成了砍柴的柴刀,他每一步都走得很重,抬脚后,脚下的杂草也都死死地贴着地面,方便乔藴曦落脚。初春,她穿了很多衣服,被雾气浸润后,越走越冷,黏糊糊地贴着身体,厚重无比。
顾瑾臻停下来,回头,学着乔藴曦的模样,戏谑地问道:“你行?”
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乔藴曦白眼,拖着裙角气呼呼地朝前走。
沿路留下了记号,两人一步步翻山。
没有估计错误的话,翻过这座山,就能走出崖底,要和大部队汇合的话,会用点时间。
半夜,两人还在林子里穿梭,顾瑾臻回头看了一眼,迟疑地问道:“要不,我们先休息一晚。”
乔藴曦摇头,“睡一晚耽误时间,而且,我们也不能保证明天还有体力,趁着现在我们还有信心支撑,能走多远走多远。”
顾瑾臻点头。
虽说睡一晚可以养精蓄锐,可“士气”这种东西真的是泄了就没了,哪怕体力能恢复,可支撑的士气没了,再好的体力也走不出去。
“你走错了,”乔藴曦抬头看了一眼,果断地指向某处,“那边。”
顾瑾臻警觉地紧眼。
他自然是分得清方向的,那是他前世战场经验的积累,可乔藴曦一个不出闺阁的姑娘怎么会知道?
书上看的?
书上的都是死的,没有实践经验,什么都是假的。
他承认他是故意走错路,没想到乔藴曦一下就看出来了,这种敏锐,只能说明乔藴曦的野外经验比他丰富!
难道乔藴曦和他一样,也带着前世的记忆?
不可能!
顾瑾臻立即否认。
要是乔藴曦有前世的记忆,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不是他单方面的碾压了,他可是亲手杀死了乔藴曦,乔藴曦不报仇?
说乔藴曦有心机,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从他外祖母那里下手?
顾瑾臻摇头。
乔藴曦没那个能力,别的不说,就是外祖母看人的能力,绝对是京城贵妇中一等一厉害的,乔藴曦再有心机,也不会轻易入了外祖母的眼。
想着外祖母对乔藴曦无缘无故的好,顾瑾臻也很无奈。
想不通的事就不再纠结,他总会挖出乔藴曦的秘密。
乔藴曦脚步越来越重,周围早就伸手不见五指,连呵出去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寻求帮助的时候,手背一暖,小手被顾瑾臻握住了。
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力道小,甩不掉。
暮色中,顾瑾臻得意地翘起了唇角,“跟着我。”
嘚瑟的声音,尾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乔藴曦想了想,没有甩掉顾瑾臻的手。
她只是普通人,夜视力没有顾瑾臻好,要想不摔跤,最好跟着顾瑾臻走,时不时地被他带一下,她也省力。
也不知是不是成功牵手给了顾瑾臻勇气,走了几十米,他没话找话地问道:“乔藴曦,你还记得你三岁的事吗?“
还不死心啊?
乔藴曦冷笑,“你记得你三岁的事吗?”
好像不记得。
哪怕他重活一世,对三岁的事也是没有记忆的。
不甘心,就差一步就知道答案了,他又问道,“那,你三姐有去过川北吗?”
手心的温暖骤然一空,娇小的身影也跟着停了下来。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顾瑾臻顿时紧张了,“乔藴曦,我没别的意思,我问的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黑暗中,看不到顾瑾臻的神情,却能听出他的语气。
对方第一次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乔藴曦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我三姐有没有去过川北,我四婶的娘家在锦城,四房的生意也在锦城,我四叔是很顾家的人,很少离开锦城。就是现在,四房也只有我六哥跟着族里的人在外面做生意,且也没有到过川北。至于我,我确实不记得三岁时候的事,我只知道三岁的时候,我父亲带着娘亲和我回过川西,路上绕了一圈,说是带我母亲散心,有没有经过川北,我不知道,你要是有兴趣,可以问我父亲。”
乔藴曦之所以回答得这么详细,是不想被顾瑾臻继续纠缠。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不死不休,以及后面一系列地作妖,都可能和川北有关,似乎她还是当事人之一,只不过时间久远,顾瑾臻自己都不确定了。
不管是好是坏,反正凭顾瑾臻的本事总会查出来,她没什么好隐瞒的,知道的都说了。两人现在相处的气氛不错,至于顾瑾臻查到真相要怎样?
乔藴曦还真没想见过。
不管钱还是权,她都不是顾瑾臻的对手。
皱着眉头,苦巴巴地站在原地。
一缕月光,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乔藴曦的身上,白皑皑,雾蒙蒙,看不真切,却也衬得她更加娇小。
“你身体怎样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乔藴曦诧异地抬头。
顾瑾臻也是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心跳紧张地加速,却又不想在乔藴曦面前认怂,梗着脖子说道:“我担心从林子里出去了,你染上风寒什么的,到时候赖在我身上,我没那个闲工夫伺候你。”
磨牙!
乔藴曦炮仗地回了过去,“你放心,我就是病了,残了,也不会赖上你,你要不放心,我们现在就各走各的。”
“别,你那个护短的沈嬷嬷看不到你,找我要人,我还落不了清净了。”顾瑾臻反应神速,居然在第一时间怼了回去。
两人边走边吵,不知不觉中,顾瑾臻不知什么时候又牵上了乔藴曦的手。
也是两人运气好,这处地儿属于近郊,靠近城门,所以地势并不偏,那处悬崖也没有多陡峭,不然两人也不会轻轻松松地走那么远的路。
两人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正是天刚要破晓的时候。
直到这个时候,乔藴曦才终于察觉到浑身上下的力气完全被抽走了,甩开顾瑾臻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瑾臻左右看了一眼,“我们到那边去。”
指了一处避风的地方。
乔藴曦摇头。
没了支撑她的那股子劲儿,她一坐下就起不来了。
顾瑾臻无奈,弯腰,背对着乔藴曦,“上来!”
“干嘛?”乔藴曦还是不想动。
“我背你过去,这里太潮湿,你出了一身汗,坐在这里,当心染上风寒。”
乔藴曦见鬼似的看着顾瑾臻的背影。
这,画风不对啊!
就算不是不死不休,也不该如此相亲相爱啊!
“赶紧的。”顾瑾臻不耐烦了。
乔藴曦试着撑起身体,趴在了顾瑾臻的背上。
他要背就让他背,反正她不吃亏。
放下乔藴曦,顾瑾臻随意坐在她身边,两人静静看着远处。
正是黎明破晓的时候,漆黑的暮色里,透出薄薄的一片亮光,刀片的厚度,狭长到蔓延至整个天际。
乔藴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日出,嘴角挂着甜腻腻的笑。
和她并排坐在一起的顾瑾臻,僵硬着身体,灼热的呼吸让他整个人晕乎乎的。
他悄悄用余光偷看着乔藴曦,尽管视线不好,他还是敏锐地看到了乔藴曦眼角的伤痕。
他最初没看出来那是个伤痕,以为是颗泪痣,心里还在奇怪,乔藴曦上辈子眼角是没有泪痣的,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上辈子他连正眼都没给过乔藴曦,怎么会知道乔藴曦没有泪痣?
仔细瞅了瞅,才发现那是剑尖在乔藴曦脸上留下的伤痕,然后就想到了那次事故。
眼神灰暗了一瞬,想必,他在乔藴曦的眼里的印象十分不好吧。
“看,出来了!出来了!”乔藴曦激动地抓着顾瑾臻的手臂晃了晃,指着从“刀片”里探出来的圆球。
顾瑾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嘴角的弧度更大,“嗯,是太阳。”
“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乔藴曦的小脸被柔和的光亮覆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是不是觉得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