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野心战胜了不安,乔四爷神色凝重地说道:“殿下,草民是来投诚的。”
“哦?”端木清一点也不意外地看着乔四爷。
虽说让王齐和乔老四接触是他授意的,可他的目的却不是乔老四的投诚。
不是他看不上锦城的人,毕竟眼界力比起京城的商贾,确实差了些,若不是京城的格局不能轻易改动,他也不会退而求次,到锦城来寻找可以利用的资源。
不过,锦城有锦城的好处。
经济不输江南,地势险要,得天独厚的环境……
否则,镇远侯这些年也不会死守这里。
当然,他选锦城还有最主要的原因。
嘴边的笑容更深,翘指,端起面前的茶杯。
乔四爷紧张地看着地面,额头冷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
茶杯还没送到嘴边,王德就代主子说道:“乔四爷,你……可是想好了?”
“殿下,王大人,草民是真心投诚,乔家的那点东西,入不了殿下的眼,帮不上殿下的大忙,可多少有点用处。乔家在锦城还是有点名望,几代的积攒,在商场上门路和人脉还是有的。”
别的,乔四爷没有多说。
他能说什么?
说乔熠日后能在朝堂上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乔熠现在只是个童生,等他能站在朝堂上,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就是提到乔家,他也是心虚的,乔家现在还不是他的。
所以,他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不过是画了个饼。
他原本也想再等等,贵人没有开口,他就按兵不动,可是,得知三皇子要离开锦城,他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能不着急吗?
“乔四爷,”王德再次说道,“你若是跟了我家殿下,那就是我家殿下的人,若是成了,你也跟着升天,若是败了……你可知后果?
到底是有几分轻视,所以王德说话也直接。
这次跟着三皇子来锦城,明着是游山玩水,暗地里,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当然,也不是外人猜测的那般,什么到锦城寻找合适的发展,拉拢可以利用的资源。
讲真,锦城的经济和地势,三皇子确实有意,但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地结党营私,来锦城的用意,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却不是外界猜测的那般。
“王大人,草民自然是知道的,草民敬佩殿下的能力和眼光,相信皇朝在殿下手里能走向辉煌,所以想跟在殿下身边,为殿下的宏图尽微薄之力。”
乔四爷自以为说得很有水准,殊不知这番不伦不类的马屁在端木清眼里很是好笑。
乔四爷搜肠刮肚说了几句,终于沉默了。
在生意场上,他被人捧惯了,只要端着高深莫测的模样,笑而不语地听着旁人阿谀奉承就行。现在,换做他来奉承贵人,除了把听到的那些奉承话原封不动地吐出来,真找不到别的词了。
发觉到自己的不足,乔四爷更是铁了心地要跟着三皇子。
只要傍上了三皇子,他的身份就不是“乔四爷”这么简单了,就是他威风凛凛的大哥也得的在他面前低头哈腰,待他得了势,乔家的这些,和长房还有什么关系?
心里憋了一口气,所以他异常执着。
“你倒是很会说话,”端木清终于开口了,“可是,本殿下从不留无用之人,你……凭什么留在我身边?”
“殿下……”乔四爷脑门冷汗直冒,舌头打转。
端木清轻佻地说道:“乔家的产业在长房手里,你拿什么与我合作?别说什么跑腿,本殿下身边不缺跑腿的人。”
乔四爷心里愈加忐忑。
三皇子没有发怒的征兆,那就一切都可以商量。
可三皇子说的没错,他现在就是投诚,也拿不出可以谈判的资本。
状似不经意地,端木清自言自语地说道:“日后,乔家分家,乔四爷手里的那些……”
乔四爷臊得慌。
王齐好歹手里有个当铺,能帮三皇子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洗干净,可他手里就一个半死不活的酒楼,若不是大哥经常带着他生意场上的朋友关照,以他的那点人脉,别说赚钱了,就是酒楼里的伙计都养不活。
收回涣散的思维,乔四爷信誓旦旦地说道:“殿下,您放心,草民一定会倾整个乔家之力协助殿下。”
再凝重的神色,再慎重的口吻,在端木清听来都是夸夸其谈、
商人,总是喜欢画饼,虽然并不全都是夸大其词,可在没有看到实际的效果前,他是不会轻易许诺的,更何况,找上乔老四不过是想借他的手,和川西谷家接触。
他要的,从来都是川西谷家,和乔家四房有什么关系?
乔家的那些,他怎会放在眼里?
可川西谷家……
晃了晃茶杯,杯里早已凉了的茶水死气沉沉的褐色,看着就膈应。
“现在的乔家在长房手里,乔兴邦虽然还在川北,可乔家家主印章副章在乔藴曦手里,她现在又是锦城商会会长,手里的权利比乔四爷大多了,真要合作的话,本殿下宁愿找乔藴曦。”
“殿下!”乔四爷紧张了,顾不得礼仪,抬头,直接对上端木清冷冽的目光,心里一惊,慌忙垂下脑袋,袖口里的手直哆嗦。
端木清笑道:“乔四爷别着急,本殿下只是随便和你聊聊。”
“是,殿下。”乔四爷艰难地说道。
“不怪本殿下势利,乔四爷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利益为上的道理,这和做生意不同,成了,赚钱,不成亏本,我这个……可是会要命的。”
乔四爷止不住地哆嗦。
端木清微微一笑,“不过,眼下本殿下正是用人之际,能得到乔四爷的全力协助,本殿下求之不得,明儿本殿下就要回京了,这边的事,本殿下会交给顾瑾宣。”
乔四爷心里一喜。
三皇子这是在给他指点明路了!
乔四爷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别院。
“王德,你有话要说?”端木清心情很好,难得和颜悦色地和下属说话。
王德是跟在端木清身边的老人,他也算是曹贵妃的娘家人。
曹贵妃进宫生了端木清后,从娘家选了个聪明,办事妥帖地跟在端木清身边。主仆两人也是打小的情分,所以在端木清面前,王德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爷,不过是个做生意的,您何必亲自见他?”
就乔老四这种身份,别说见三皇子了,就是连他都不会见。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爷为什么屈尊降贵,和一个平民百姓说这么多。
“小德子,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连我的心思都猜不出来?”端木清用的自称是“我”,由此看来,他对王德确实不一样。
“爷,小的打小就跟着您,这些年的活儿只有一个,就是照顾好爷的身体和起居,爷是要做大事的,小的没那份精明,帮不了爷,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尽心尽力,让爷无后顾之忧,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自己的事。小的是爷的人,爷好了,小的也跟着飞黄腾达。”
看似没志气的话,却让端木清十分受用。
他不需要太精明的人,至少,跟在他身边的人不能太精明。
揣测主子的心思确实有好处,可以更便捷地帮主子办事,可也有弊端。
任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心思被人猜得太透彻,特别是高位者,最喜欢把自己的那点心思藏着掖着,哪怕人尽皆知,只要不点破,那就是好的。
“没出息,”端木清白了王德一眼,幽幽地说道,“你是担心乔老四知道得太多。”
“爷,”王德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小的只是认为没必要和一个泥腿子说那么多,虽然您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给了几个暗示,让他自己去猜,可您什么身份,犯不着屈尊降贵和一个泥腿子说话。”
可不就是泥腿子。
乔老四在锦城如何威风,在他眼里,和泥腿子没两样,就是乔家的那些,别说爷,就是他都看不上。
“有野心是好事,可也得看看自己的能力,他没有危机感,如何破釜沉舟?”
“还是爷精明,想得长远。”
对属下的马屁,端木清只微微一笑,“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他会自己去谋。真要认真说起来,我那番话可什么都没说。”
“这才是爷的厉害之处。”这话是王德的肺腑之言。
上位者,厉害的不是筹谋也不是眼界,而是循循善诱。
话,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说多少,才能激发听话者最大的积极性,这是门学问。
不用威逼利诱,不用过分亲近,让听话者自己去谋划,不仅是心甘情愿地去谋划,还得带着视死如归的精神,这才是上位者厉害之处。
日后,事成,得益的是上位者,事败,也是听话者自己的行为,和上位者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从一开始,乔老四就是放在前面乱吠的开路狗,还是没有主人的那种。
爷说的那些,不过是分析了乔家的现状,是乔老四自己想多了。
“这次来,只是探探路,没想到我们前脚一来,顾瑾臻后脚就到了,”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冷冰冰的触觉刺激着端木清本就兴奋的神经,“所以,我认为沈家军的大本营,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