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飨子,你若是真的爱我,就请取回仙格之后,不要再来看我,就让我永远地待在这个鱼缸里吧,我的族人都不在了,我苟活万年,不老不死的生命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况且,我的伤势,不值得你一直用仙力维持,哪怕将你抽干,我终有一天,还是会死。”
螺女珍珠一般的泪水从目中滑落,那老仙兀自挂着两滴仙液不住哀叹。
“阿螺,我从来不后悔将你偷运下界,唯独对不起的便是盛一子道兄,他们为了掩护我俩,不惜大闹御厨监,受到全员的贬谪才是无辜。你放心,我一定要取回仙格,彻彻底底地拯救你。”
“不,已经没有时间了,冰丝绦虫蔓延到了腹部,我的螺体正在腐坏,而我失去了母星的水源护佑,这种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我会拖累你的。”
在他两人的哭诉之时,赵谧显然看到了螺女腹部一条发光的长裂缝,许多透明状的蠕虫不断蚕食着螺女被撕开的皮肉,那浸泡她的液体,便会以缓慢的速度逼退蠕虫,这种蠕虫可是源源不断的,因此,浸泡液的颜色逐渐趋于变淡,很快便失去了其中的仙力,变成了平凡净水。
褒飨子见状赶忙割破指尖,使湛蓝色的仙液滴进水中重新使它回复力量,这种无谓的过程,使褒飨子的眉头不断地颤动,可见此举极损仙力。
“褒飨子师傅,请容我说一句,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说出来您不要生气。海螺种生来便携带一种软体寄生虫,此虫多喜欢栖居在海螺的壳体之内,若是海螺生病,这种寄生虫便会为它吞食病毒,平日以海螺排泄物为食。您一直将海螺小姐泡在那种血液里,轩鹏看不怎么妙,反倒会加速腐坏。”
轩鹏斜眯着褒飨子的举动,觉得他做的事情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好心提醒。
褒飨子眼中一亮,对轩鹏露出了些赞赏的表情,不过,他却无奈道:“软体寄生虫?那是凡间的海螺才会具有的东西,而螺人只会滋生冰丝绦虫,你别看它们柔软透明的样子,啃噬人体可一点都不会含糊,若不用仙液浸泡,按照阿螺现在的伤势,眨眼便会被冰丝绦虫啃光了血肉,本尊不能放弃。”
褒飨子言语间充满了对阿螺深深的爱怜,这种仙人与异族的恋爱向来悲惨,赵谧从小就喜欢看一些物怪杂志,对里面描述的有情有义的仙家都很向往,自从遇见起兵池矫正者,她对真正仙家的理解就更为透彻,她理解褒飨子,知晓他为了阿螺可以不惜放弃仙格的做法,是会有多么的难得?
盛一子,他们集体抗争仙帝不为仙道,不为人道的做法,又是冒着怎样的风险?而现在,眼前的仙家对那冰丝绦虫啃噬恋人的做法,根本无力阻止,她可以看得出来褒飨子的痛苦与自责,然而重获仙格恐怕不会这么容易,难道真的仅凭一道菜,便可免除他自堕仙格的罪孽?私藏螺女的罪孽?
赵谧仰望漆黑无边的沉重魔雾,破除心魔枷锁的决心再度涌起,如今,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聚集了那么多拥有奇思妙想的天赋英才,这小小的冰丝绦虫病,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她露出微笑,朝鹿猛昂了昂下巴道:“鹿组,还记得我给你的药祖魂勾么?”
“当然,本少爷看那小妞儿怪可怜的,医者仁心,还望老头给个机会。若是,本少爷能将你恋人的病痛治愈,你可得将那只大鼎送给我们。”鹿猛会意一笑,眼光转到褒飨子用来煮汤的大鼎,大鼎之下柴火猛烈,其中翻腾的沸水还未加入任何调料,阵阵扑鼻的熏肉香味便使人肠胃蠕动。
若是仔细嗅闻一番,还能达到渐渐填饱肚子的效果,着实是神奇,细细一看,这大鼎上描绘着帝王之姿的人,向仙界尘土撒下麦仁,长成一片发光稻米的景象,米粒硕大如百丈,一望便不是寻常器物。
鹿猛的话让褒飨子微微抬目,目中闪过一丝怀疑的光彩:“真的?连本尊这仙液都无法克制的冰丝绦虫,你一介凡人竟有能力治愈?本尊觉得你是在为求生耍无聊的心眼儿,你放心,本尊不会让你碰阿螺,依照你们凡人的秉性,本尊怎会这么傻?若让你靠近阿螺你定会于她不利,到时好威胁本尊放了你们对不对?哼,本尊还是用这仨小妮子做成仙螺褒,再向仙帝负荆请罪,取得他的宽恕最为稳妥,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赵谧早料到生性多疑的仙家会这样说,便将《多木火经》中,关于医圣陈古安退灭冰丝绦虫的故事记上了心头,她清了清喉咙,朗朗将那一段念出:“冰丝绦虫其害甚重,世人染疾遍生孔疮,此物性冰无目,生四肢而擅钻行,主以人类血液为食,若攀附一只,便可蛰伏产卵,无数盘结而共拥一核,核触铁结冻,患者无法救药。
此疫病曾在滨都之地大肆流行,上古医圣陈古安断定其为螺人族所携,然螺人族常在褚蓝海底生存,此病源头无法遏制,因其孕育的海螺贝类,多携带冰丝绦虫,人类捕捉饮食则会罹患此疾。
医圣巡游滨都,见市井惨状,痛苦哀嚎无法言语,故使共工火鸡吞灭冰丝绦虫,趁冰核外露至极,以祸虫药镰击碎其物,此病即除,滨海常念医圣恩德,竖碑立传流传深远。赵谧所说的这段话里,可还透露出了一则重要信息。”
赵谧莹莹笑道,所言所语令鱼缸里的阿螺瞬间涌出泪水,她颤抖道:“难道,小妹妹你说的是真的?我的族人,真的有逃到你说的褚蓝海那里?褚蓝海?褚蓝海在什么地方?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到那里?恐怕,恐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呜呜。”她哭得肝肠寸断,褒飨子无语凝噎,很难想象,见惯了因果轮回的上仙,抱着何种珍惜的感情,才会为恋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