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将军府。
今日,是振威将军温开良的寿辰。
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乃至当今天子都来了此处,亲自为他祝寿。大厅中管弦丝竹,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乐乎?而比一众官员都要年轻得多的帝王身居高位,挺直了脊背,努力使自己不被人忽视。尤其是他座下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的老将军。
温阮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原来后世称赞有沉稳之气的帝王,在现在,也不过是个还在找存在感的半大孩子。
而她身旁的青儿端着贺礼,尽量把自己红肿的手臂缩进衣袖里,不让他人察觉。
她一回来便主动领罚去了。自家小姐对下人的惩罚便是让陈管家用又小又细的小竹条抽打手臂。刚开始的时候,你不会感觉到过多的疼痛。可一段时间之后,你会发现你的手臂疼痛异常,青紫不堪,严重还会发脓溃烂。
“女儿,老夫的女儿终于来了。”温开良抚了抚自己的长胡须,得意洋洋地和同窗们炫耀着自己的嫡生女儿。
他的女儿,从小到大,最贴心不过了。要不是,眼看着年纪就要大了,他都不忍心把她嫁进宫去。
哪像家里那些没出息的庶女,随戏子私奔的私奔,陷害姐妹的陷害姐妹。家里这些糟心事儿,若是传出去,他的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不过好在,女儿温阮持家有道,这才把这些事情遮掩得一丝不露。
“女儿,来,来爹爹身边,告诉爹爹今年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贺礼。”他眯着眼睛,端的是一副慈父作态。
“爹爹生辰,女儿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手绣了一幅八仙祝寿图。”温阮示意青儿把礼物端上去。
“将军,这幅八仙祝寿图啊,我们小姐可整整绣了三个多月,差点都把眼睛熬坏了呢。”青儿端着寿礼,恭敬地跪在了自家老爷面前,按照主子早先的安排说出了该说的话。
“好,好,好。”温开良连说了三个好字。
放眼开州,不是他温开良说大话,就再也没有哪家姑娘再像他们温阮一样出色的了。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这容貌,也是这开州贵女中一等一的。除了魏书生的女儿,魏微稍稍可与之媲美之外。
但在他的心目中,他女儿便是全世界最好的。
“皇上,你看看这幅绣图当如何?”温开良勉力让自己看起来尊敬些,但还是免不了泄露出了得意。身旁伺候着的丫鬟们,乖觉地展开了整幅绣图。
堂下一片整齐的赞叹声。
温家闺女这手绣活儿,当真是神了。那天上的神仙,被她那玉手这么一绣,像是要从画里面飘了出来。
更巧妙的是,这竟然是双面绣。前面是八仙贺寿,后面是蟠桃盛会,当真是应景。这手艺,绝了。
面对温将军的女儿,温阮,亲自为父亲所准备的寿礼——千福图,在座的宾客无不交口陈赞,唯当今天子龙锦御却兴致寥寥。
“皇上在宫中见过了那么多的奇珍异宝,哪里会看得上眼这些小家子物什。”年轻窈窕美丽的女子笑着从皇帝手中取走了她献给自己父亲的寿礼。
众人都觉得温家女儿这话有些不中听,皇帝看不上眼,他们看上眼了,难道他们就是小家子气了?但也实在不敢挑刺。
先皇和魏书生、温开良两人是年少时的好兄弟,年轻的时候也一起打马过江南,征战过沙场,逛过花街柳巷,是这开州的风流少年。
先皇驾崩前,指定了魏书生和温开良为当今圣上保驾护航。封魏书生为圣上太傅,替他稳固朝纲,而温开良则被封为振威将军,镇守边关。
但哪知道,先皇在世时一直未被平定的边疆,在他薨后不到三年便被温开良解决了。倒也真正应了这“振威将军”的名头。
原本一人在朝中独大的魏太傅,随着温开良的回归,退居幕后,与此同时,皇帝也越来越不待见霸道专横的振威将军。连选秀,也不愿意让温家女儿进宫。
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帝了。他正在逐渐长大,很快就会亮出自己收藏着的利爪,就连魏太傅都知道避其锋芒。可偏偏所有人都能明白的事情,也不知道这粗蛮刁钻的武将怎么就一根筋地想不通,非要和皇帝犟,定要和魏太傅争着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做皇后。
但奇也奇在这里了。这粗野武将偏偏有个貌美如花,人情练达的女儿。当然,魏太傅的女儿魏微也不差。可以说,两人不相伯仲。
龙锦御听得温阮的话,脸皮瞬间通红。在座的大臣哪位不知道他是被养在宫外的出身。
他今日本就是被太傅迫着来的,又被他人讥笑一番,越发不喜欢温阮,更不想让如此刁钻刻薄的女人进宫。
与前厅的热热闹闹相比,后院则要安静得多了。
尤其是温阮的雾苑。在苑里伺候的奴仆都安静地站成两排,等待主人的到来。
温阮从前厅出来后,来到了后院。她倚在凉亭边上,望着月光粼粼的水面,随意地捻了几粒鱼食丢了下去,一大群的锦鲤纷纷游了上来。
她忽然心情就差了起来,从青儿的手中抢过碟子,把鱼食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
“小姐,锦鲤会被撑死的。”青儿知道规矩,连忙跪下请罚。可这些锦鲤是老爷的手下专门从江南送来的,老爷饭后最喜欢来凉亭看鱼了。要是知道鱼死了,还不知道怎么……
“白天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温阮起身,直接把碟子也丢进了水池,拍了拍手,往雾苑走去。坐吃等死的池中之物,是没有资格好好活着的。
“陈管家已经把他带到了后院。”青儿站起来的瞬间,有些失衡。温阮不动声色地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往前走了一步。
“那去见见吧。总归人是你救的。”她看了看月光下的粉嫩指甲,或许涂成正红色才最适合。
不然有些不长眼的还以为自己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