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句,把皇上哽了好一阵。
霍以骁岂止惜马,他根本就是拿马儿做文章呢,这些年连骓云都带在身边。
皇上真不至于为了一匹两匹的西域马跟霍以骁计较。
当日平西侯府出事,霍以骁以马为名,在习渊殿里说的那番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一番道理。
皇上被他讲得烦了,也不留他在御书房,由着他去庄子里。
霍以骁与温宴,在庄子上一直住到了大年三十。
这期间,最最高兴的是黑檀儿。
那么大的庄子,那么多的雪,最最有意思的,自然是那匹高大英俊的大黑马了。
黑马性子烈,不好驯服,霍以骁前阵子是真的抽不空来,这回接连几天折腾它。
从早到晚,黑马再是野,也慢慢地,肯听霍以骁的一些话了。
得益的是黑檀儿。
虽然,霍以骁还是不肯让它单独驾驭大黑马,但霍以骁跑马时,它可以蹲在前头。
马场宽敞,积雪也不及清扫,大黑马全速奔跑,马蹄子扬起一片白雾般的雪沫子。
那股子劲儿,让黑檀儿雀跃不已。
得劲儿、太得劲儿了。
它的眼光可真好,一眼就相中了最厉害的马儿。
大黑马的野劲儿,比骓云都足。
这也并非是骓云不够强,而是,骓云被带到京城已经四五年了,认了霍以骁为主,乖了那么久,性子自然不比这未被驯化的大黑马。
年三十时那天,大黑马总算听话了些,肯戴上马鞍了,成为一匹有主的坐骑。
温宴裹得严严实实,抱着手炉去看。
黑马哼哧哼哧的,看着老实,其实还有些不耐,蹄子一直在扒拉地。
“取名字了吗?”温宴问。
黑檀儿叫它大黑马,温宴也一直这么叫,可既然认主了,还是得有个名儿。
霍以骁道:“你取一个。”
温宴笑了声:“那就叫’乌云‘?”
霍以骁:“……”
怪他。
是他忘了。
别看黑檀儿有个文雅的名字。
那黑猫,大名“黑炭”。
第383章 除夕
大黑马最后还是叫了乌云。
通身黑如夏日雷雨前的乌云,倒也说得通。
骓云被霍以骁送给了温宴。
温宴原就喜欢这马,搂着骓云的脖子逗了好一会儿。
回城时,温宴坚持骑马。
见她裹得严实,霍以骁也就随她去了。
两匹骏马,直直倒了宫门外。
除夕夜,他们得进宫陪霍太妃。
常宁宫里,霍太妃心情不错,听温宴说些庄子里的趣事。
待说到傍晚,两人又起身告退。
这顿“年夜饭”,他们是不留在霍太妃这儿用的。
因为,皇上要来。
每一年的除夕,除非是开了宫宴,否则皇上的晚膳都是在常宁宫用的。
温宴上一辈子就知道这规矩。
这也难怪。
皇上不喜欢俞皇后,自不会特特去皇后那儿用什么年夜饭。
可这种时候,去哪一位嫔妃跟前都不合适,不喜归不喜,这么明晃晃地打皇后的脸,总归不是个道理。
天下之君,虽自称“孤家寡人”,却也不可能真就冷冷清清地过节。
在霍太妃这儿尽孝,道理上说得过去,皇上自己也舒坦。
但这样的日子里,霍以骁是断断不可能留下的。
这顿晚膳用不得,他也压根不想用。
因而年年如此。
陪着霍太妃说过话,在晚膳之前回去。
今年,皇上比预计中来得要早些,霍以骁与温宴正起身请辞,外头传来声音,说是皇上御驾到了。
如此一来,自是不得不行礼问安。
皇上进了暖阁,扶了扶霍太妃,转眸看着霍以骁与温宴:“起来吧。”
只是“起来”,并非“退下”。
皇上落了座,端起茶抿了一口:“刚从庄子上回来?朕听说,你那匹黑马都骑宫门口了。”
霍以骁道:“您的消息倒是快,这么些小事,都传到您那儿了。”
皇上哼了声。
大过年的? 政务上没有要紧事儿,底下人还能报些什么?
不过都是揣度着他的心意,说些他有兴趣的事儿。
“先前说那马性子还野? ”皇上道? “这是驯服了?”
霍以骁道:“先前在马厩里关了那么久? 这次又接连驯了好几天,不老实也老实了。”
皇上皱了皱眉。
明明是在说马,可听起来又像是话里有话。
他按下心中情绪? 问:“叫什么名儿?”
“乌云? ”霍以骁也不用皇上问他哪两个字,解释道,“就乌云密布的乌云。”
皇上:“……”
霍以骁先前再嫌弃温宴取的这名字? 这会儿也顺口起来:“挺好的? 和骓云听着就是一家的。”
皇上嘴角一颤? 这一家的马? 差得有点远。
罢了? 就是一匹马? 霍以骁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原就是“寒暄”几句,霍以骁顺着就请辞了。
皇上想了想来时的天色,云层压得低,眼瞅着是又要落雪了,便道:“行吧? 朕就不留你们两个人? 回去吧。”
温宴行礼? 跟着霍以骁往外头走。
还不及走出西暖阁? 就听皇上出声唤他们。
“等等,”皇上摸了摸下颚,道? “年后,等开印了,去库里挑几样东西,什么都行,看着顺眼的就拿。”
话没有说透,但他们都明白意思。
温宴拿皇上、霍太妃赏给霍以骁的东西当陪嫁,意思是自家父母给她准备下的,当日就全被抄没了。
霍以骁更是明明白白、直接与皇上说过“东西都在库房里”。
现在,皇上开了口,让他们年后去挑。
这大抵是,皇上给他们的“新年贺礼”吧。
待霍以骁和温宴离开,皇上按了按眉心,叹息了一声:“朕是、朕是真的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便是说匹马,话里都带着刺。”
霍太妃自然也听出来了。
她还知道,或许是因为她在,又或许是因为温宴在,霍以骁今儿是收着劲儿的。
霍以骁在御书房里的应对,只会比刚才精彩。
她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从吴公公那里问过一些。
那真是……
可这又能怪谁呢?
难道要去怪霍以骁?
霍太妃沉沉看着皇上,前些年一直没有讲过的话,此时此刻,斟酌再三,还是出了口。
“我今儿放心许多,”霍太妃一开口,皇上抬眼看过来,以眼神表达着疑惑,她深吸了一口子,声音亦有些哽,“除夕,这么要紧的日子,以骁今儿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皇上的呼吸一滞,胸口发胀。
宫道上。
温宴抱着黑檀儿,走在霍以骁身边。
起风了,再是裹得严实,也不可能把脸都围得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