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苏长卿大概是受不了了,这才松开手,让对方猛地抬起了头换气。
苏长卿嘶哑地呻吟着,满面都是水渍,他眼神模糊地看着眼前这仗势欺人的阉货,一脚便踹了过去,踢得福公公像个肉球似的立马滚倒在地。
“岂有此理!给我收拾他,收拾他!”
福公公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他又惊又怕地被人扶了起来,指着苏长卿的手指不断颤抖。
苏长卿麻木地笑着,被人拖进了里屋,木门随后便被人关了起来,紧接着屋子里传出了一阵踢打斥骂的声音。
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怕苏长卿,也没有一个不恨他。
当负责送饭的宫人看到昔日威风凛凛的暴君气息奄奄地躺在木床上,手脚都被铐子锁在一起时的落魄模样时,不由暗暗心喜。
“吃饭了,老东西!”
反正苏长卿失声已是人尽皆知的时间,送饭的宫人也不怕对方把自己辱骂的事情说出去,当即摆起了架子。
苏长卿微微睁了睁眼,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双手被铐在身前,勉强还能拿一下东西。
似乎是对于这样的谩骂已经习以为常,苏长卿坐起来之后轻轻地咳了两声,径自取出了食盒里的小碗。
小碗里那点剩饭和剩菜装的便是他的一日两餐之一。
虽然苏重墨有吩咐要好好待他,但是仗着苏长卿已不会说话,宫中诸人依旧是照例克扣用来侍候他的银奉。
本该每日该为上皇专门烹做的膳食自然是没有了,御膳房里的剩饭剩菜倒是能将就赏一些。
最初也有人担心苏长卿性子那么烈,必定不肯受辱,要是绝食饿死,或是自尽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可谁料这暴君失去了一切权势之后,竟慢慢变得怕死起来,不仅不曾绝食,连送来的药也必定会好好服下,唯有在被人恶意欺辱时会略作反抗。
苏长卿有些艰难地靠锁住的双手吃完了饭,又把另一个碗的药水喝了过后,这才把碗推到一边,又躺回了床上。
宫人看他这副冷漠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屑,当即冷哼了一声,收拾了东西走人。
苏长卿转过身,背对着外面,面冲着木墙。
斑驳的木墙上写满了以前被关在这间屋的落魄宫人的怨恨,有些字迹已经模糊难认,不过苏长卿还是看出了那些咒骂自己的言语。
那些人或者到死都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关在这个地方,难道这一切真如苏重墨所说,都是自己的报应吗?
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抚摸着那些满怀怨恨的印痕,无奈地闭上了眼。
第十九章:永世诀别(第二部完结)
呆在冷宫这段日子,苏长卿几乎每一夜都在做噩梦,他总是梦到那些被他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人,梦到冤魂一个个来找他偿命。
说实话,他并不怕那些凶神恶煞要找他偿命的恶鬼,让他心悸的是那些静默看着他,对他露出怜悯之色的冤魂。
“啊……啊……”
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苏长卿猛地坐了起来,漆黑的屋里没有火烛,只有凄清的月光从窗外投射了进来。
他捂着自己已经没用的嗓子,一阵阵地抽着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已经快一个月时间了,墨儿再也没来看过自己,他是要自己就这么老死在这里吗?
苏长卿痛苦地皱起眉,狠狠攥紧了拳头,为什么,为什么儿子不肯原谅自己,他们做父子的时间没多久了,要他这样再也见不到儿子一眼就死去,这叫他实在难以忍受。
望着周围一片死寂的墨色,苏长卿的思绪也变得恍惚起来。
小时候,苏重墨总是很怕黑,自己为了不让他害怕,总会在黑暗之中抱紧那孩子。
可现在,苏长卿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怕黑。
他干涩地苦笑着,蜷起了身体,拖动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这声音冷漠无情,将屋中的死寂衬托得更加令人恐惧。
第二天一大早,送饭的宫人刚进屋就发现平时总躺在床上的苏长卿已经坐起来了。
对方手里拿着一块破布,也不知要做什么。
每天都要专门绕道来冷宫一趟,送饭的宫人自然没什么好脾气,她白了眼苏长卿,嘀嘀咕咕地骂道,“老不死的,还不快点过来吃饭。”
苏长卿冷冷看了那宫人一样,只是慢吞吞地将手中的破布放到了桌上。
他小心地将破布摊平,然后挽起铁镣,指了指破布上自己咬破指头写的几个血字。
──告诉皇上,我想见他。
那宫人先是吃惊,尔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把挥掉了苏长卿放在桌上的破布,继而横眉竖眼地骂道,“还想见陛下?想告诉陛下我们欺凌你吗?你这昏聩无能的暴君,留你一条狗命已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还想干什么坏事?!”
苏长卿自从夺位登基以来,何曾受过人如此轻贱,而此事关系他与苏重墨之间的父子情谊,更是令他难以再忍耐下去。
他一把用自己锁住的双手扯住了宫人的衣襟,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这些时间少见的凶狠阴戾之色。
虽然不能再说话,但是苏长卿那粗重急躁的喘息声也尽然表达出了了他现在激动而愤怒的情绪。
“来人啊!救命啊!”
送饭的宫人毕竟是女子,虽然苏长卿手足被缚,但他的抓起对方的力道也足以令人痛苦窒息。
那宫人叫了几声,气息渐弱,竟晕厥了过去。
而听闻尖叫声赶来的侍卫们看见苏长卿满面凶恶地揪住那宫人也急忙上前架开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