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弗朗明哥踩着黑暗走近了看,才发现那是由一帧帧记忆画面组成的巨大光球,每一帧画面都不同,所以每一帧的色彩都不尽相同,那些画面上有很多他没见过的风景,他不认识的人,他还看到很多帧画面里都有他的身影。
多弗朗明哥穿过那些记忆,来到了光球最中心,看到了安详地躺在里面的易瑶,身上没有伤,嘴角还带着笑,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不是这里……还要到更深处去。
多弗朗明哥蹲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然后又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漆黑虚无之中,他再次穿过了一圈光亮,又看到了一个由一帧帧记忆组成的光球,这个光球比上一层梦境里的要小一些,画面里的人、事、物更加陌生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好像很少有大海和岛屿,不过多弗朗明哥依然找到了自己的身影,至少画面少的可怜。他再次穿过那些记忆,在光球里看到了同样漂浮着躺在空中沉睡的易瑶。
依然不是这里,还要去更深的地方。
——“陷入沉睡中的睡梦人的梦境不能乱闯,越深的梦境通常代表是她越重要的记忆,越重要的记忆就意味着她潜意识对它的保护越强烈,宝贵的东西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触碰窥视的,所以进入越深的地方就越危险,说不定闯入者也会不知不觉中迷失在其中,永远也出不来。”美蒂说,那个母亲曾经是睡梦人的老人被送回去后,从家里的阁楼里翻出了一本母亲留下的日记,从中得到了更多关于睡梦果实能力的信息。大概是沉睡在梦境时的场景也成为了他母亲非常重要的回忆,所以她写得非常详细。
迷失在其中?多弗朗明哥想都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足够迷了他的心眼的东西存在。
他握住了易瑶的手,进入了她的最深层梦境。
这次再也不是漆黑的虚无了,他走出光圈的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一脚踏空了。因为他凭空站在了半空。这是一个多弗朗明哥从未见过的世界,高楼大厦,车马如龙,繁华喧嚣,人们渺小如尘埃,匆忙来去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时间以一种不正常的流速从他面前掠过,粘稠却又足够他看明白怎么了。
他在一家医院里,看到了一个女婴出生,这个女婴被取名“易瑶”,她的出生被家人所期待,是个身体健康又聪明懂事的女孩子,所以极其受宠,虽然被噩梦和内心的空洞所困扰,但终究是一路备受掌声和鲜花地顺顺利利地长大了,她是家人的骄傲,让父母兄姐都倍感幸福。然后她对一个危险的男人一见钟情了。
——“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所以会让睡梦人迷失在自己的梦境里的梦,是以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最重要的记忆为基础构造的,构造过程中又会因为她内心的某些执念和希望而加以改变和修饰,最终完善成一个她认为极其完美的能够让她沉溺在其中不愿意醒来的世界。”
那个男人出现的一瞬间,多弗朗明哥的身体就猛然被吸了进去,他成了他。那些他们在这个世界经历过的事情统统涌进了多弗朗明哥的大脑中,他看到了易瑶写给他的信,看到了他们相恋的过程,感受到了易瑶给他感受到的巨大的幸福感和愉悦感,他如临其境,这一切好像是他的亲身经历一样。这种幸福感让人眩晕,好像置身于柔软白茫茫的温水之中。这些记忆以一种温柔又霸道的速度,飞快地取代了他属于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那些记忆……
——“梦终究是梦,做梦的人时间久了一定会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明明一切都很完美,可内心会有一种很巨大的空洞、空虚感,这种空洞感极大可能是因为某些在这段重要的记忆以外的,但已经足以和这段记忆的重要性相提并论的人存在,而她的这个世界还没有将他完善出来的原因。因为这是睡梦人的梦境,她脑中闪过的一个想法都会使得世界发生改变,并且真实度近100%,所以为了填补她内心的空洞,她的潜意识会把那个重要的人,在这个世界里造出来——到了这一步,就非常危险了,因为到了这一步,就几乎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而一旦她觉得圆满了,就再也不会有丝毫感觉不对头的地方,再也不可能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她的意识就会被永远困在这个梦境里,然后死去。”
这种幸福感和愉悦感,让人很容易迷失自己。这些记忆即将遍布多弗朗明哥的大脑的时候,蔓延的速度突然降了下来,然后飞快地退去了。在那幸福感与愉悦感之间,突然有一股暴戾的怒火蹿起,猛烈燃烧,很快就将这种幸福感和愉悦感燃烧殆尽,紧接着,那道披着粉色羽毛大衣的身影从这个男人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艾莎……你这混蛋……”竟敢让别的男人那么幸福愉悦……
这时,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几乎要将多弗朗明哥吸进去。无法将外来者和梦境中的人物融合成功,梦境的自我防卫想要将他排斥出去了。
可恶……多弗朗明哥看着下面根本看不到他的,正在跟那个男人约会的易瑶,额头的青筋吓人,该怎么做才能把她叫醒?
……
约会结束后,他突然拿出了戒指,跟易瑶求婚。
易瑶又惊又喜,有些莫名的犹豫,但是还是答应他了。他们约定明天他来她家中拜访,他们向父母说明他们想要结婚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愿。会有些困难,易瑶是家中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而这个男人幼年失母,十岁弑父,现在的做事手段也称不上好人,无论他处于什么样的高位,人们都依然在背地里对他指指点点,说他一定是个心理变态,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杀人。要让他们把易瑶交给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他们依然会去尽力说服他们。
易瑶坐在床边,看着指尖捻着的戒指,她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开心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慌。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明明很爱他的,她能感觉到自己非常爱他的……但是……
她的目光突然转移到床头的台灯上,灯笼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两个字,“德雷”。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什么德雷,还是德雷什么什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莫名其妙觉得心脏疼痛背后灼痛的感觉了,她也很少再做那种恶梦和美梦了,她不记得梦的内容,甚至也不知道到底是噩梦多些,还是美梦多些,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忘记自己曾经做过很多梦这件事了。
内心的空洞感也没有了,跟他在一起之后,就被填满了……应该算填满了吧,虽然好像还是留有一点儿缝隙,可是人生哪来要求那么多呢?这么想着,她有些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们如约来到家人面前,虽然遭到了反对,但是父母是拗不过孩子的,他们终于还是同意了。
婚礼如约而至,盛大且全城关注。
易瑶换上洁白的婚纱,心脏如雷打鼓,慌乱不已。
“你这是婚前恐惧症。”朋友说:“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不结了不成?外面宾客都来齐了,好多大人物呢,你爸妈看起来也挺开心的,你快别多想了,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等一会儿你戴上戒指礼成了,就安心了。”
“是啊,要结婚了你就别舍不得一个人过的时候的自由了,都快有自己的小家庭的人了,乖乖的,别任性了啊。”
在朋友们的劝说下,易瑶渐渐冷静了下来,是啊,已经足够圆满了,她到底还在奢求什么呢?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健康的身体,和她爱的且爱她的未婚夫,她在慌什么呢?
她一直在心里这么劝说自己,很有用,尤其在被父亲带着慢慢朝那个男人走去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很奇异地完全沉静了下来,她想要让他因为她而幸福,想要让他因为她而愉悦,想要和他在一起,然后一起,和她的家人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的脸上露出了笑。
于是整片天空骤然阴暗了下来,颜色很诡异,可下面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婚礼也在正常进行着。
一直监控着易瑶的脑电波的小金突然慌乱大叫了起来,乔拉吓了一大跳,也慌慌忙地开始喊坐在床边垂着头的多弗朗明哥,“少主大人!少主大人!您该出来了,再呆下去就危险了,您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