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良与诸葛正我碰面的时候他刚和庞瑾出了雅间的门, 正要下楼。
他们将点的菜肴都吃完了,桌上盘碟空空如也, 两人摆好椅子, 拿上刀剑,推门而出。
庞瑾眼睁睁地看着晏良将名为神棍的长棍缩短后往广袖里一塞, 衣袖仍飘飘如风,举手投足间好似袖中无棍。
晏良抱着刀瞅他:“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神棍。”庞瑾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晏良的袖子, 被躲开后也不气馁,抬眼看向晏良,问道:“你的武器到底放在了哪儿?”
晏良懒洋洋地笑道:“你猜?”
庞瑾一噎, 道:“不猜!”
苏梦枕为他们选的雅间在楼梯口, 而苏梦枕和诸葛正我则在最里间。
两人出来时晏良和庞瑾正在下楼梯,只有两位少年的谈话声隐隐传至二楼。
诸葛正我听到声音后神色微变, 步伐不由得快了起来。苏梦枕不明所以, 但也跟着加快了步伐,同时在心里思忖那两位少年是否有何可疑之处, 竟让神侯如此急切。
待他们走下楼梯后, 慢悠悠地走着的晏良和庞瑾正站在门口对话。
晏良靠在一旁的门上, 问:“你说该往哪走?”
庞瑾思考后笃定道:“往左!”
晏良也很笃定道:“你没救了。”
没救了的庞瑾垮着脸, 悲愤道:“难不成往右?”
晏良乐了:“你就没想过是往前面走吗?”
庞瑾:“……没有!”
过了一会儿,庞瑾又道:“真是往前走?”
晏良微笑:“不是, 是往右走。”
庞瑾:“……”
他们两个的对话十分有趣, 言谈随意, 一看便知两人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诸葛正我望着灰衣少年的背影,从声音中认出了这位十分活泼的少年正是当朝太子。
太子在朝中一向显得温和而又腼腆,从不对政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一味的应和着——诸葛正我曾对此十分失望,几乎认为那日太子的低语是他的幻听。
如今太子殿下却站在酒楼门口与一个少年人谈笑风生,举止随和,平易近人。
诸葛正我的神情十分微妙。
晏良不经意间瞥见身后不远处的人影,回头一看,正对上诸葛正我满含深意的视线。
晏良:“……”
这可就尴尬了。
庞瑾见晏良回头后僵着不动,也跟着回头,先看见的是苏梦枕,忙谢道:“苏楼主,我们吃完了,多谢您啦。”
苏梦枕道:“不必如此,本就该我向你们道谢。”
他隐晦地看了眼晏良,却见对方的神情很是微妙,与他身侧的神侯对视。
晏良朝诸葛正我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后又向苏梦枕道谢,同时道别,得到回应后拉着庞瑾往旁边一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诸葛正我收回视线,问道:“不知苏楼主是如何方才那两位少年相识的?”
苏梦枕将他们的相遇的缘由说了一番,随后道:“可是有何不妥?”
诸葛正我低声道:“那位自称晏良的灰衣少年,正是当朝太子。”
苏梦枕听到此话,不觉讶然,他只道晏良与庞瑾是初入江湖的年轻人,万万没料到晏良竟是当朝太子。
一个他方才下了定论,断定其为无治国之才的太子。
“他看起来……并不像太子。”
苏梦枕眉头微皱。
诸葛正我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亦是如此想的。
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太子殿下本殿将庞瑾送回了他家,并把白玉堂的刀还给了庞瑾。
“要用马车送你回去吗?”
庞瑾抱着刀问道。
晏良总是拒绝让人送他回去的提议,他这次并不抱多大希望。
果不其然,晏良摆手拒绝了。
庞瑾扒在门边,瞅着晏良的背影,回想起来之前在客栈里苏梦枕身边的那个大叔,他记得那人看晏良的表情十分微妙,晏良的反应也很奇怪。
送他回来的路上晏良一如既往的懒散,似乎并不担忧,那便说明他们不是敌人。
但不是敌人,为何两人的反应这么奇怪?
庞瑾见晏良的身影消失,合上门转身进了院子,若有所思的思考了一会儿。
“……”
想不出来。
庞瑾很快就放弃了思考——晏良是他的朋友,这点总没错,光是晏良每回和他出去玩后还不辞辛苦地送他回来,就足以让庞瑾对他信任有加了。
被庞瑾信任有加的晏良双手拢在袖子里,懒洋洋地走在通往太子府邸的路上,直到他看见小摊旁有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
晏良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那人肌肉紧绷,顺着晏良的意思,与他并肩而行。
“丢下你真是对不住。”晏良道歉,“偶尔我也会有不想被跟着的时候,还望你多担待啦。”
这位老兄正是晏良挑中的平日里跟着他的人,晏良今日出门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要和庞瑾去给人上墓,便甩开了他。
但他却在庞瑾家附近等着晏良。
护卫老兄听到晏良的道歉后便是一惊,战战兢兢地不知该作何回应,晏良无奈地笑了笑,道:“我这么可怕么?”
“不、不是。”
护卫老兄谨慎地回答。
晏良看了他一会儿,道:“算了,咱俩分开走吧,你想在哪里跟着我都行。”
护卫老兄暗中长舒一口气,静悄悄地退下,藏了起来。
晏良:……这么明显也太过分了吧。
等回了太子府邸,晏良逗了会儿猫,便去洗漱,洗漱后又麻溜地躺上床,搂着被子思考——
哎呀,在苏楼主面前掉马了,这可咋整呢。
诸葛正我和苏梦枕能约在一块谈天,关系显然非比寻常,一定会把晏良的身份说出来。
他想了想,估摸了下这些天对朝堂的了解程度,以及刷到的皇帝好感,感觉到了开始搞事的时候了。
太子对朝廷的事一概不知,晏良在朝堂上刷皇帝好感之余,也将朝堂上的大臣和派系认认真真地分析了一遍。
有奸佞,有忠臣,有中立方,还有墙头草。
他这个太子如今是仅剩的佛系咸鱼方。
如今咸鱼也该翻下身了。
*
蔡京本以为太子和皇帝是一个德性。
这几日早朝上皇帝和太子那叫一个父子情深,皇帝更是把太子的字和他的字相提并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大臣,两人的字能有可比性么?
就算太子字写得再好,他也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
蔡京是个文人,有着文人的傲骨,他当然接受不了自己的字和一个年轻人相比。
但皇帝在那儿,蔡京只能挤出笑脸,对着羞涩微笑的太子说出一番恭维的话。
可笑!荒唐!胡闹!
然而今日早朝,太子殿下却用行为表示,他能更可笑,更荒唐,更胡闹。
早朝上,蔡京出声否认了一位将军的进言,那位将军道边境金人作乱,应大力击退之。
蔡京道儒家以和为贵,道家更是以无为而治,以此来反驳那位将军的进言。
武将不比蔡京一颗狐狸心,硬是找不到反驳的话。
赵佶信道教,有些意动。晏良在这时蹦了出来,舌灿莲花,硬生生地将赵佶偏向蔡京的心又给拽了回来。
大意是人来我不揍有失大国风范,要揍就揍狠点,若是不揍回去只会让人看笑话,被人轻视。
语气诚恳,态度真挚。
蔡京气得直吹胡子,晏良的那些话句句与他的话对应,每一句都被怼了回来。
傅宗书和蔡京明面上关系不好,但暗中早已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太子会突然蹦跶起来,但下意识地不想让太子如意,于是为了盟友,傅宗书又站出来说了一通。
赵佶快愁死了。
他觉得两边人说的都很有道理,但实在下不了决心,眼见着底下分成两派,隐隐约约快要吵起来,便喊了诸葛正我,让他发表意见。
诸葛正我他当然是同意太子的意见,义正言辞地发表了他自己的看法,尽管这看法与太子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佶便同意了武将所说的将金人揍回去的进言。
蔡京心肝疼。
他忍不住思忖太子殿下突然发难的原因,却摸不着头绪。
下了早朝后,晏良被皇帝叫住,与他一同去了蹴鞠场。
晏良之前投其所好,在赵佶面前秀了脚球艺,赵佶好感度瞬间直升。毕竟这是个因为一个小厮蹴鞠踢得好就将人家封为太尉的皇帝,更别提晏良还有血缘关系的加成,赵佶对他愈发喜爱。
晏良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与赵佶踢了个爽。
皇帝如今已隐隐偏向了他,但对蔡京傅宗书之流仍然信任有加。
晏良倒不是多想做皇帝,皇帝虽身居高位,却多受桎梏。晏良想走遍天下,若是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皇宫之中,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赵佶这个皇帝实在是不大靠谱啊。
方应看来时,便看见太子殿下望着天边的云彩,面色平静,令人难以猜到他的想法。
赵佶和晏良踢完蹴鞠正在歇息,满身大汗,他却难得的十分畅快。晏良不会顾及到赵佶是皇帝这回事,振振有词,说要玩便玩得痛快,拘于身份没有丝毫趣味——
这话也说到赵佶心坎上了。
方应看这回来还是为了送东西,他要送的是狼毫笔,用鼬鼠尾部的毛制成,宜书宜画。
他知道该怎么讨好皇帝,顺毛捋就对了。皇帝喜爱绘画写字,他便找来上好的颜料与毛笔。
赵佶捧着毛笔喜不自胜,欣赏了一番后看向了晏良,眼睛一亮,道:“这狼毫笔不如给你吧?你字写得好,多写写。”
晏良眼角一抽,忙推辞道:“这是神通侯献给您的,儿臣不能要。”
赵佶喜欢这狼毫笔喜欢的紧,但又想赏给太子一些东西,便看向方应看。
方应看天真道:“太子若是喜欢,臣可以为您再寻来一支狼毫笔。太子与陛下父子情深,用同样的笔,亦是场佳话。”
晏良这下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着应了下来,道:“麻烦小侯爷了。”
宫中已有人备好热水,晏良沐浴换衣出来后发现方应看还没走。
“陛下回御书房了,让臣陪您出宫。”
青年在亭中的桌子上撑着下巴,笑得无辜极了。
晏良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回以一笑:“好啊,咱俩一起走。”
方应看对今日早朝发生的事略有耳闻,对太子的为人愈发看不透了。
他在京城中有情报网,自然知道太子搬出宫后遇见了一个叫庞瑾的少年,和那人成了朋友。
方应看更是不止一次,于不经意间瞥见太子殿下和那名为庞瑾的少年说说笑笑,举止随意,丝毫看不出他是当朝太子。
他同太子搭话,太子笑盈盈地回应,两人看起来一片和谐,只是仍有所不同。
“臣若是寻得狼毫笔,必将亲自送往太子府上。”
临分别前,方应看诚恳地道。
“好。”晏良应下,“麻烦你了,方小侯爷。”
方应看不知为何从那声小侯爷里听出了些许怀念。
太子怀念的是小侯爷这个称呼,而不是他这个人。
方应看愈发觉得新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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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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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符合我的萌点嘿嘿嘿
在床上扭成一条虫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