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袭令人猝不及防,双方距离又相距不远,若换了其他人早已丧命,但他们俩岂是等闲之辈。飞剑虽来得极快,姬轩辕却退得比它更快,只听叮叮叮一阵细响,所有暗器全部打空插在了地上,距离他的衣角只差毫厘,当真惊险之极。北洛则是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任凭自己被扎成了刺猬,旁人还来不及惊呼,他的身体却忽然化成了金色的光点消失了。原来他早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了振影,将元神安然遁出。他应变神速,不给对面发动第二波袭击的机会,早已抽出太岁抢了上去,身形微动处剑尖已至那女人的心口。谁知对方也早有防备,一闪身和众手下已跳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衣袂带风。
“实力不俗,果然是为杀戮而生的魔剑。我也没指望能这么轻易得手。”女子悠悠开口。
北洛用剑指着她,冷声问道:“你是谁?跟我们有何仇怨?”她对自己和姬轩辕下狠手,却放过了其余三人,显是只跟他们有过节。
对方还未回答,姬轩辕忽然在旁道:“不知在下二人触犯了什么天条,竟劳动赤水的女战神亲临。”
那女人沉默片刻,索性承认:“不愧是黄帝,居然一下就被你认了出来。”说罢扯去遮掩身形的长袍斗篷,露出本来面目,长发飞舞之下气势凌厉迫人,眼神犀利中带着凶狠。
“作为人界共主,却与魔勾结到一处,这罪过还不够大么?”
“赤水女战神……”岑缨努力回忆自己曾经读过的神话典籍,“难道她就是昔年收伏蚩尤的赤水女子献?”她记得巫炤之前说过,赤水女子献是古老蜃族信奉的守护神,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似乎来意不善。
北洛盯着她,这女人既能无视辟邪的妖力而一口道出自己的来历,必然也知道巫炤的身份,莫非这海市蜃楼中的异像和那两人的不见踪影,都与她有关?
“你见过巫炤?他去了哪里?”
献淡淡说道:“我也想知道。虽然他已被我困在这个混乱的领域之中,但若有心躲藏,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抓不住人。”她说到这里一声冷笑:“他倒是狡猾厉害,怪不得帝俊会亲自选他为执行者。不过只要有你在手上,他终究会心甘情愿的前来送命。”
姬轩辕眉头微皱:“你是来杀巫炤的?莫非是伏羲下的命令?”
“似他这般心狠手辣,早就结怨无数,想要他命的又何止羲皇一个?”献瞟了姬轩辕一眼,“既然你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没能完成任务,我就好心来帮你一把,有何不可?”
北洛冷嘲:“好心来帮忙?亏你说得出口,送他快点归西吗?”
献丝毫不以为意:“要是连刚才那招都躲不过,就算有陛下之命,他这个继承人又如何能令天界臣服。”言辞之中甚是轻视。
继承人?北洛疑惑地看了姬轩辕一眼,见他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显是在强抑怒气,一时也不便细问。这女人高高在上的说话口吻是他最讨厌的类型,心里也和姬轩辕一般早就憋了一股火,管她是什么威震八方的战神,自己现在只想冲上去把人狠狠揍一顿再说。
“你想杀了我们?这件事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献说道:“当然,虽然你现在只有不完全的精神体,但依然身兼魔剑和王辟邪之力,再加上黄帝,就不那么好对付了。不管怎么说,我也要给羲皇留三分面子才是。”她忽然微微一笑:“不过,要你们主动服软,有时候可不需要动武。”
话音刚落,原本一直安静呆在后面的岑缨和凌星见忽然发出惊呼,声音之中透着痛楚和惊慌。北洛和姬轩辕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回头,却看见了令他们不敢相信的一幕。
两个年轻人的身体被长索五花大绑,整个人扯到了半空中,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紫衫女子。
“云无月?!你这是做什么?”两人震惊不已,意图过来阻拦,却被魇魅喝止:“别动!否则他们小命难保。”说话间人质喉咙上的绳索略微一紧,凌星见顿时紫涨了脸庞,咳得几乎要断气。
北洛只得停步,眼神死死盯在对方身上,原本只是细微不对劲的地方此时变得越来越明显。
“你不是云无月。”他冷冷说道,暗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才会导致朋友身陷险境。其实先前重逢之时,他就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有些变化,与自己熟悉的略有不同。但一来那时劫后余生的欣喜让人不自觉放松了警惕,二来对方解释是因为空间缝隙的影响,听上去合情合理,因此也没多考虑,没想到真的就此埋下祸根。
假云无月眯起眼睛:“现在才发现,不觉太迟了吗?”说话间身体周围雾气凝结,随着外壳的褪去逐渐变成了另外一人。
“小叔叔?!”岑缨看清后惊叫,“当真是你?你怎会变成这幅模样?”不怪她意外,露出真面目的青年此刻形态竟是出人意料的狼狈,丝毫不复之前的整洁优雅。只见他发丝干枯散乱,衣衫破烂血迹斑斓,脸上隐隐皱纹丛生,以人类的年纪而言,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姬轩辕说道:“看来巫炤给你下的蛊虫伤害不小……云无月呢?难道你对她施了毒手?”
岑青岩哼道:“我和那只魇魅又无仇怨,害她作什么?她的下落我不清楚,或许也困在这领域的某个角落吧。”他边说边咳嗽,显得颇为虚弱。
岑缨看着他,神情很是伤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岑青岩避开她的目光:“对不起,小缨子……这个世上只有她……只有献大人的命令,我永远都不能违抗。”
献在上方微微点头:“很好,算是勉强给你放跑辛商的无能将功折罪吧。”比起对旁人的说话语气,她对他略微熟稔些,但声音还是一样的冰冷。
北洛衡量情势,若是只有岑青岩一人还好办,但头顶有个煞神在虎视眈眈,就算使用裂空也不能保证同时救下他们两人,思来想去只得暂且忍耐:“你在裂缝那里假扮云无月出现,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到这里吧,原来这个女人就是背后利用你的真正黑手。不过看起来她也没把你的伤势放在心上,为了这种家伙而死,不觉得太可笑吗?”
岑青岩喘息道:“注意你的用词,当年没有献大人相助,我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这条命本就是她的,更何况她还愿意帮我报仇雪恨……”他说到这里似是再也没有站直的力气,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声音也越来越低。
姬轩辕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里似有一丝怜悯。北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来你是把她当成母亲一样的恩人了?如果我说事实正好相反呢?”他看了一眼献身后的黑衣手下,“如果没有她,也许你反而可以和你真正的家人在一起,根本不用受那些苦。”
岑青岩眉头微皱:“这话什么意思?”
北洛用手一指上方:“你母亲的死并非你爹所为,而是她造成的。”
岑青岩冷笑,显然根本不信:“胡说八道。这种可笑的谎言,是他跟你说的吧。在你面前,他当然要饰词为自己的罪行辩解。”
北洛摇头:“不,我是从他的记忆中看到的。”接着将之前所见的内容告诉了他。
岑青岩听得呆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他的人,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在帮他说谎?”
姬轩辕忽然在旁道:“北洛说的句句属实,我们在海市蜃楼中所见的的确如此。我跟巫炤之间的过节不比你小,没必要为他撒谎。”
青年终于变了脸色,声音也因为震惊颤抖起来:“不可能……那一定是他为了欺骗世人,自己编造出的场景……”话未说完就被北洛打断:“我们进入他的精神领域完全是意外,他特意编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给谁看?”
“那、那就是他……因为负罪而自我欺瞒……”
“若是别人或许可能,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做这种事。”北洛毫不留情地说道,不给对方一丝逃避空隙:“关于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岑青岩脸色惨白,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混乱得无以复加,北洛却不打算放过他:“你虽也进到了他的海市蜃楼中,却没有看到这段内容,为什么?想必是有人暗中阻挠吧。你被允许看到的,永远只有那段支离破碎的灰色记忆,只有全族被袭击以及辛商掩埋尸身的影像……蜃族的的记忆在什么情况下才是灰色,这个答案还需要我来说吗?”
岑青岩猛然抬眼,死死地盯住北洛,那目光几乎要把他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