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陷入沉沉昏迷中不省人事,躺在榻上的女人还是捕捉到了“铃花”的字眼,她已经一无所有,这就是她最后仅剩的一丁点渺茫希望和全部信念了,她强撑着挣扎地睁开了眼睛,疼痛和悲怒使女人那张温婉秀丽的脸都变得苍白可怜。
“大人,巫女大人……”
她只是拼着一股劲醒过来,但其实看不见什么,只是仓皇地伸出手在空中乱抓着,“求求您救救我的父亲!”
终于,她抓到了一只纤瘦柔软的手,她甚至不知道那是谁的,只是把那当做最后的支撑拼尽全力地握住,“是您吗?我找到您了吗?”
她哑着声音不带哭声地喊着,眼泪却不断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那份柔弱的美丽在磨难之中摔了个粉身碎骨,却又从绝望地破灭的温室花朵残骸之中徐徐绽开了一份崭新的,坚强的美好。
“铃花大人……”
如果得不到回应,她似乎就能一直死撑下去。
于是铃木铃花回握了女人那双因为跌倒擦撞划破了细嫩皮肤,伤痕累累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她听到那个声音了。
传说里,那个巫女的声音好听得像是珠玉落盘,她的美貌和身体就是她的天赋。
于是她能够用歌乐驱使以声音为诱饵欺骗人类的妖怪,又能用外貌驱以皮囊为武器捕猎人类的魅魔。妖怪骗人,而她却能够骗走妖怪。
泪水染湿了她的头发,迷茫痛苦的女人突然清醒了一些,眼泪模糊了她眼前的一切,即使醒过来她也看不清什么,但是她还是能隐约看见一个长发的女子跪坐在自己身侧。
巫女大人在询问她的名字,她必须回答。
“大人,我叫十六夜。”
她乖巧地回答了,但是莫名地,她却觉得在说出名字的那一刻,自己似乎是签订下了一份奇异的契约。
很久以前父亲还会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那些半真半假的史实神话。然后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十六夜,我和你说过的所有故事里面,只有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是真的,当时想要迎娶那位巫女的就是你的爷爷……”
“……如果你找到她,千万不要把你的名字告诉她。”他会摸着她的头,说着说着又开始编造传说和神话,“听从她的犬妖就是把名字告诉了她,才会变成她的御座……”
把名字告诉她,你就是她的了。
想到这里,十六夜突然就变得异常清醒。
是的,那又怎么样,无论如何,她要把她的父亲救回来。
“铃花大人,我的父亲被人挟持了。”十六夜忍下了那些软弱的泪水,把绵软的温柔都磨碎了尽数吞咽下去,逼着自己坚强得扛过去,“我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都奉献给您,只求您能救下我的父亲。”
从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起,村长就一直惴惴不安,到现在他终于能够确认下来了,“铃花大人,她、她是十六夜公主啊!”
沉重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就传了过来,那是套了马蹄铁的脚踏在地上的声响,不是一匹马,而是无数的——
那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队伍。
十六夜也听到了,她慌乱地抓紧了铃木铃花的手,“求求您,他是要来带我回去的,如果娶了我,他就会杀了我的父亲名成为新的君主了。”
这下何止是她慌了,村长和负责照顾她的妇人都害怕起来,他们是猜到这个女人会带来麻烦,但是他们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可怕的麻烦呀。
恐惧之下,他们只能求助地看向铃木铃花,“铃花大人……”
深吸了一口气,铃木铃花安抚地拍了拍十六夜的手,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根本就不是传说里那样无所不能的巫女。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一个妖怪,只是铃木铃花身上长生不老的奇迹给予了他们一个可以更加确信的证据,他们对此都是深信不疑。
也许犬大将能够轻易地解决这个麻烦,可是他凭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他是妖怪的统领,为什么要帮助人类,他是圈养她的主人,为什么要听铃木铃花的话。
铃木铃花想不到自己能用什么理由打动他。
到现在她都不能确定,犬大将为什么愿意让她一直活下去,他难道没有对同一张脸感到厌烦吗?
等到厌倦了,他会不会换一个人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