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肖莫航讨论过这件事。肖莫航认为,他们是监管者的概率极小。他和董非算是特殊事件。他觉得,白庚兄妹有可能是高级玩家。”齐思元答道。他已经开始顺着手中纹路的方向,开始向另一堵墙摸索过去。
“那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在自我介绍中说了谎。”燕南瑞敲打着墙壁的手略一停顿,他看了齐思元一眼道。
“大部分的人都说了谎吧。这很正常对吗,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在这种环境里,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说谎。”齐思元道。
“说谎本身并不可怕。说谎背后的目的才叫人担心。”燕南瑞略略一顿,又问:“你说这些细纹会是什么图腾吗?”
齐思元摇了摇头:“我看不像。神庙也不是什么遗迹,幻象的成分居多,所以图腾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这里供奉的女神真的是神吗?”
燕南瑞沉吟着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昨天是怎么迷路的,白癸又是怎么带着你们出去的?”这件事其实燕南瑞他们昨天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齐思元在这里又再次提起了。
对于他的提问,燕南瑞倒是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反而细细回忆了起来,过了一会,才说道:“迷失是在不知不觉中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我们昨天叙述的没有出入也没有疏漏。倒是白癸带我们出来的时候,好像在默读着什么口诀,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那种……然后她走着奇异的步伐,我们跟着她,不知不觉也就走出来了……”燕南瑞耸了耸肩膀。
齐思元忽然就轻笑了一声:“你居然还看武侠小说。”
“这是你关注的点?”燕南瑞斜了齐思元一眼。
齐思元依然轻笑着:“也不是。只是我之前猜测他们兄妹大概是出自什么古老的风水世家,他们在神庙里的行为也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总之我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所以……”所以关注点就歪了。
“所以在你们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燕南瑞忽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他甚至都停止了对墙壁的观察,站在原地遥遥地望着已经走到其他墙壁前的齐思元说。
“我们?包括谁?”齐思元反问。
“你和肖莫航。其他人重要吗?”燕南瑞冷哼。
“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一个优秀并且骄傲的人,你睥睨着众人,内心孤高不屑与凡人为伍……嗯……”齐思元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你的世界,仿佛和我并不在一个次元。”
“说得好像你和其他人就能在一个次元了一样。”燕南瑞冷哼,但是他说完后依旧是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又问:“那肖莫航呢?他怎么想?”
这一次,齐思元思考得更久了一些,才摇了摇头说:“以前不知道。毕竟那个时候我和他也没有交集。”他说的以前,指的是他们的高中时期。“现在,他早就不会把所有的情绪都轻易让人感知了。只是,他昨天刚刚知道,原来你并不是他的情敌。”
后面的那句话齐思元没有说透,但以燕南瑞的聪明,完全可以理解他想表达什么。
但是,燕南瑞反而对齐思元的后一句话并不感到意外,他更意外的是齐思元前面的一句话。所以他狐疑地盯了齐思元半晌才说:“没有交集?那他为什么每天放学都跟在你身后回家?”
齐思元一下子转过头去,脸上的惊讶难以掩饰:“他跟在我身后回家?”怎么可能?他当年居住的是极其廉价的出租房,住在那一带的,都是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在他的印象里,肖莫航就是那种出入皆有豪车接送的公子哥,住的地方也铁定和自己不是在一个方向,他怎么会跟随自己回家?
燕南瑞望着齐思元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复杂:“所以你也不知道,他有一次跟你回家之后,和人打架打得满脸都是伤的事情?”
齐思元只是愣愣地摇头,那个时候的他,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他要学习,还要负责自己的生计,有时候还要处理一些小麻烦,又怎么会留意那种明显和他的生活不会有交集的人呢?别说注意到肖莫航有没有伤了,就是那个时候的肖莫航没有来上学,他都未必会注意到。
“所以……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考第一,一定要什么事情都走在你前面了?”燕南瑞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所以你也不知道,我需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在考试的时候不会轻易被你超越?”
齐思元有些犹豫了,但最后依然还是摇了摇头。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你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你自己轻易输给别人的缘故吗?
“齐思元,你知道吗,你其实,真的是一个幸运的人。”燕南瑞几乎是咬着牙说,然后气恼地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有什么比,你和一个人攀比了那么久,然而对方对此却毫无知觉,甚至对方根本就没有和你比的意思,然后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还没有惨败而让人觉得更加恼恨的呢?
“我这辈子听过的评价很多。但是幸倒是第一次听到。”齐思元苦笑着说,他幸运吗?他并不觉得。只不过,他也没觉得自己不幸罢了。
他出生就在孤儿院,不知道自己是父母是谁。甚至,别的孩子,父母还在他们身上留些东西,有的是生辰八字,有的是一些信物、念想。他却什么都没有。
他从小性格冷漠,和院里的孩子们格格不入,从小便没有朋友。因为他性格不够讨喜,很多来领养孩子的家庭对他也并不感兴趣,有一些觉得他长相可爱的领养家庭,在与他接触之后,最终也被他的冷漠和沉默吓退。
就连在他七岁那年,一个家庭本来已经决定领养他了,甚至一切的领养手续都走完了,听说还是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但最后依然还是决定弃养他。
这样的齐思元,人生能算幸运吗?
十六岁以后,孤儿院无法再负担他的学业和生活,他开始一切都要依靠自己,靠着那时还稚嫩的双手,厚着脸皮去寻找兼职,他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才能不因为四处奔走挣钱而落下课业。
年纪不大的他,能够找到的工作都是一些极其辛苦薪水又低廉的,最艰难的时候,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些专门欺负弱小的地痞混混时不时地找个麻烦。
还有同学。真的没有人想像对待董非那样对待他吗?当然不是的。只不过是他有他应对的方法,别人招惹你了,你不会打回去吗?别人围攻你了,你不会等他放学落单的时候堵住打一顿吗?他烧你的书,你就不会烧他的了?
打不过?怕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狠的怕不要命。只要让别人知道了你其实并不好欺负,欺负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别人自然不敢再来随便招惹。
都是一群孩子,谁真的不怕落单随的时候被人用板砖开瓢呢?别说什么责任什么赔偿,那都是后话,挨打了还不是疼在自己身上?
所以,齐思元之前同方之俞说,其实他也没那么弱,他也可以打架,那也是真的。那个时期的齐思元,真的没少打架。
在外头和小混混打架。在学校里温和些,他从来不当着大家的面打架,总有机会收拾你,何必非要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一个成绩优秀、不卑不亢、自食其力的学生,老师会不喜欢?你说齐思元放学拦住你揍了一顿,老师会信?你说齐思元一个次次考试第一的学生把你的课本全拿走烧了,老师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