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回了场地之外后,胤礽对场上的比试没了多少兴趣,一双眼睛不经意地打量着在场众人,见胤禔站在他对面场边角落里,正与一侍卫小声交谈着,面上带着笑意显得颇为熟稔,一时便有些意外,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是明大人家的二少爷纳兰揆叙,也是个蓝翎侍卫。”极有眼色的何玉柱小声禀报着对方的身份。
原来如此,胤礽轻哂了哂,收回了目光。
一直在悄悄注意着胤礽的人瞧准了时机走上前来与他请安,胤礽见到来人颇有些诧异:“是你?”
“奴才岳端给太子爷请安了。”
“你怎么也进了宫做了侍卫?”还是个蓝翎侍卫,这句话胤礽倒是没说出来,身为亲王嫡子,连个三等侍卫都没混上,确实是低了些。
岳端笑得有些尴尬:“那日的事情,奴才回去之后被阿玛教训了一顿,后来阿玛恳请皇上让奴才去军中效力,好让奴才长长记性别再那么混,不过皇上没答应,却是让奴才进了宫先做了侍卫。”
“原来如此,对了,我听闻昨日皇上封了你兄长岳希为郡王,倒真是恭喜了。”
“都是蒙皇上厚爱。”
“那也是你兄长真有本事,平定三藩之乱他也立了功,皇上才会器重他。”
胤礽随口说着客套话,却是注意到对方在听了这话时面上似有不以为然或者说不屑,联想到安亲王府几个阿哥之间不合的传闻,不免心中好笑,兄弟阋墙这回事,可不止是皇家的专利。
只要有利益权势之争,相安无事甚至兄友弟恭,就永远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表象。
胤礽又与岳端闲聊了几句就回了寝殿里去,熬好的药端了上来,胤礽虽然不喜喝药,到底也没那么矫情,咬咬牙一闭眼就吞了下去,刚放下碗,就听人禀报说是他的那些好哥哥好弟弟们求见。
“传他们进来。”
胤禔带着两个小的走了进来,胤礽对他们突然来见自己的目的有些不明所以,胤祉歪着脑袋打量他一阵,小心问道:“太子哥哥,您生病了吗?”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胤礽说着横了何玉柱一眼,意思是他太多嘴了。
何玉柱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
胤禔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太子爷,是我告诉他们的。”
胤礽闻言微皱起眉:“你怎么知道?”
“你说话的声音可都变了。”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关心。
胤礽暗暗翻了个白眼,把胤祉和胤禛招到跟前来,揉揉他们的脑袋,问道:“你们方才也看了挺久了,怎么不上去试一试。”
胤禛垂下了头:“我打不过他们。”
这位是真有自知之明。
胤祉倒是想,却又不太敢:“要是弄出了伤,额涅会责骂我的。”
“那些个奴才哪敢弄伤你,但若是对上大哥可就说不定了,不过大哥就算赢了你那也是胜之不武以大欺小,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所以你倒也不必觉得丢脸,是吧,大哥?”
最后一句又是冲着胤禔去的,胤禔听了颇有些哭笑不得,皇太子的心眼可真不是一般的小,不就是先头在场上的时候呛了他一回嘛,他倒是一直惦记着,片刻不忘了变着法子地刺他。
“太子爷说笑了,真要比试,让三弟与四弟较量一场还差不多,而我,只想与太子爷比试一番,太子爷若是觉得吃亏,我倒是可以让太子爷先出手。”
“不必了。”胤礽毫不犹豫地拒绝,倒不是他怕了胤禔,只是不想被他挑衅了去而已。
胤禔闻言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能把胤礽压在身下,即使只是一场小小的布库,于他来说都是能激起他兴致的事情,可惜胤礽就是不想让他称心如意。
☆、后宫
因为得了康熙的允许,胤礽可以不避嫌地出入后宫,一时间,各宫主位,其实也就是养了皇子皇女的那些,都纷纷头疼起来,以前与皇太子都只是在逢年过节家宴上才能见上一面,如今他隔三差五地就来串门,这招待他的礼仪,规矩一大堆的委实是麻烦,而她们个个小心翼翼就怕出了半点纰漏落了人口舌,能不觉得头疼倒是稀奇。
于是就这样,胤礽在不知不觉中就上了众位后宫主子们的黑名单,当然,他不在乎就是了。
而这日下学之后,胤礽又适时地发挥了兄弟友爱的精神,表示要亲自送三弟回延禧宫去给他额涅请安,顺便再去永和宫看看六弟。
只是不巧的是,凌普却突然这个时候来了,来给胤礽请安。
胤祉一见胤礽还有事情要处理,赶紧先告辞就溜了,额涅交代过尽量别把太子带去延禧宫,他可不想惹这个麻烦又被额涅责骂。
胤礽免过凌普的礼,让他站了起来,上下扫了他两眼,冷嗤道:“你倒是真忙,爷半个月前就派了人请你来,这都多久了?才等到你百忙之中抽空驾临毓庆宫?”
凌普干笑了两声,无奈请罪:“这段时日正碰上年节,内务府的差事繁杂,奴才这才耽搁了,太子爷恕罪。”
“嗯,你是真日理万机,比汗阿玛还忙些。”
凌普闻言吓得双腿一软就这么直直又跪了下去:“太子爷您说这话,奴才真是罪该万死,奴才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跟皇上相提并论啊!”
“行了你,”胤礽不悦打断他:“起来说话吧。”
“嗻。”凌普抹了抹汗,见胤礽似乎是不生气了,小心翼翼爬了起来。
凌普是胤礽的精奇嬷嬷凌氏的丈夫,在内务府当差,人机灵,嘴甜,懂得看主子眼色,还有就是对胤礽够忠心,这也是胤礽最满意他的地方。
当然这样的人,往往都是油嘴滑舌又欠管教,需要时时敲打就是了。
胤礽缓缓说道:“这些日子,我在后宫四处也转了转,倒是发现这宫里狗仗人势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奴才还真是不在少数……”
凌普身子一凛,慌忙撇清关系:“太子爷明鉴,奴才只是个广储司郎中,指派人进各宫伺候主子这事不归奴才管。”
“你慌什么,爷又没怪罪你,这事是不归你管,不过,你若是要做些什么,怕也不是难事吧?”
凌普闻言悄悄咽了咽唾沫,道:“还请太子爷明示。”
“放心,也不是让你做什么偷鸡摸狗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其一,七阿哥那里,你私下里给他的精奇嬷嬷和贴身伺候的太监塞些好处,让他们给爷好生伺候着七阿哥,再寻些毓庆宫的好药材七阿哥用得上的给他送去,小心一点,别让钟粹宫里那位主子给知道了。”
凌普虽然不大理解胤礽干嘛要拉拢个瘸了腿的阿哥,不过主子这么说他应下来便是:“奴才明白,奴才会办好这事的,太子爷放心。”
“至于这第二件事,前些日子皇上提到四阿哥聪慧,想让他早一年入学,怕是这个月就会从承乾宫搬到乾东所去,这一搬了宫,身边伺候的人必然要增加,想办法给爷安插两个机灵点的人进去。”
这倒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凌普应下又被胤礽敲打了一顿之后退了下去。
何玉柱趁机上前禀报之前胤礽要他查的,胤禔在宫外私下见的人的身份,何玉柱不说,胤礽倒是快把这桩事给忘了,听了何玉柱的回报,一时便有些诧异。
“顾炎武?是什么人?”胤礽微皱起眉,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就是一时半刻地想不起来。
“此人学识渊博,才高八斗,是当世名儒,几年前皇上开博学宏词科,招前朝有学之士入仕,此人曾以死相拒,而后又对皇上招其修明史之举一再推脱,据闻其人这几年一直游历于大江南北,却是每年正月会回京城小住半月,而大爷,似乎每年正月初二都会去给他拜年,并称其为老师。”
胤礽闻言微眯起了眼:“顾炎武……这人是前朝遗臣?还是顽固不化那一种?”
“他确实曾在南明朝廷为官,还参加过顺治年间的昆山反叛军。”
啧……胤禔胆子倒真是肥了,敢跟个这么危险的人物扯上关系,还拜了师,倒也有点意思。
胤礽想了片刻,勾起了嘴角:“行了,爷知道了,这事以后都别提了。”
“嗻,”何玉柱应下,又问道:“太子爷还要去永和宫看六爷吗?”
“去啊,现在就去。”
前朝后宫从来就是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断的联系,胤礽目前年纪尚小,前朝的事情插手得太多很容易就会惹了人怀疑,他当然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而去后宫看弟弟妹妹一方面表现兄友弟恭给康熙看,一方面还能适时地掌握后宫的动静,顺便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