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怀……”康熙走上前去看,嘴里咀嚼着那二字,缓缓道:“圣人含道映物,贤者澄怀味象……”
随即他即大笑起来:“敦复啊,你当真是谬赞朕的太子了。”
张英搁下笔,说得真诚:“太子殿下胸襟廓然,自然当得起这二字。”
众人跟着附和,康熙显得很高兴,转头问胤礽:“你自个觉得呢?”
胤礽淡然道:“儿臣觉得师傅的字写得不错,方才儿臣一直看着,师傅写字下笔雄浑有力,收尾精炼,一气呵成,儿臣该好好向师傅学。”
“是太子爷谬赞臣了才是。”张英连忙谦虚回道。
康熙笑着打断他们:“行了行了,你们看着互相谦虚,实则是在互相吹捧,也都收敛点吧。”
胤礽也笑了起来:“汗阿玛,儿臣不才,也想题两个字,就当是送与汗阿玛。”
康熙自然是允了,胤礽站到桌案前去,新换上一张纸,斟酌了片刻,沾了墨动起笔来。
站于他侧面的胤禔怔怔看着他微抿起的唇线,认真的眼神和晕染上了光晕的侧脸,只觉得左胸口处的心跳不自觉地便漏了一拍。
胤礽勾完最后一尾,搁下笔,纸上是风流隽雅的二字‘清襟’,与‘澄怀’颇有点相呼应的意味。
众人恭维不止,于是康熙便更加高兴了,其后众臣纷纷上前题字,胤祉和胤禔两个也题了字,一作‘斋心’,一作‘祗慎’。
胤礽见胤禔认真地在纸上写下那两个张扬遒劲的字,挑了挑眉,到底却是没说什么。
最后,兴高采烈的康熙同样书下龙飞凤舞的‘作霖’二字赐予巡抚钱珏,在诸臣交口恭颂,钱珏跪谢之下圆满结束了这趟趵突泉之游。
上车回去时,方才还晴朗着的天一瞬间变了颜色,不期然的大雨突然而至,毫无准备的众人措手不及,作邀的巡抚和当地官员面色尴尬,而先头还挺高兴的康熙脸上便有了不悦之色,胤礽上前了一步笑着提醒:“汗阿玛,这是老天爷给您面子呢,您看您才作了‘作霖’二字,这雨可不就下下来了。”
一句话便让康熙神情纾解脸上重新有了笑意,一众官员俱是松了口气,暗地里感谢太子爷一句话帮他们给解了围。
钱珏顺势道:“皇上,巡抚衙门就在这边上,您要不要先去避避雨,等雨小一些再回行宫去?”
康熙自然是点了头,他坐马车里倒是没关系,跟着来的一众大臣都是骑马,他也不好让人冒雨淋着就这么跟他回去,于是又带着众人一块去了巡抚衙门里头暂歇。
“汗阿玛,雨中听泉还挺有意思的,儿臣想留下来多玩一会儿,过后再去府衙找您行吗?”胤礽突然问道。
康熙没有多想便同意了,叮嘱他:“就在亭子里看着就行,别去雨里头瞎逛。”
“儿臣明白的。”胤礽连忙应道。
人都走了之后,胤礽长出了口气,回到亭子里坐下,让侍卫都退到了走廊另一边去,只留了何玉柱一个伺候。
看着面前在雨中依旧奔涌不停歇却似乎是更加欢快的泉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泉水叮咚声混着雨落声竟是分外的和谐,仿佛美妙的乐曲。
何玉柱重新给他沏上一壶热茶,胤礽双手握着茶杯,临栏而坐,久久看着,目光渐渐放空,直到那撑着伞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雨雾中,胤禔沿着池岸边缓缓朝他走了过来,手里握着的油纸伞在风雨中微微摇晃着,嘴角衔着一抹浅笑,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走进了胤礽的眼里。
“太子爷,一个人在这里听泉,不嫌无趣吗?臣来陪您如何?”
胤礽转开眼,淡淡道:“你来都来了,坐吧。”
手里的茶递了过去,却把他面前的空杯子勾了过来,让人斟满之后重新握到了手上。
胤禔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眼里浮过一抹异样的色彩,端起他喝了一半的茶盏,缓缓转过一圈,就着他喝过的地方轻抿了上去。
胤礽装作没看到,胤禔放下茶,问他:“你怎么一直握着茶盏?冷吗?”
上元节才刚过,还是早春而已,胤礽会觉得冷也不奇怪,胤禔犹豫片刻,伸手过去,指腹贴上了胤礽的手背。
身后的何玉柱垂下了头,视若无睹。
胤礽偏头看向他:“你眉毛也挂了雨。”
胤禔笑了笑,收回手,不在意地拭去:“方才在雨中走的时候沾上的吧。”
“你怎么来了?”
“雨下大了,怕你没伞一会儿回不去,特地来接你。”
胤礽嘴角微撇:“我可以让人去拿,你也可以派人送过来。”
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想来就过来了。”胤禔说了实话。
“祗慎是什么意思?”
胤禔一怔,有些跟不上胤礽跳跃似的思维:“就是字面意思。”
“这就是你现下的态度?”
胤礽的眼里隐隐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胤禔轻叹了叹气,目光移开,落在池心那跳跃着的泉水上,许久才道:“不如此,还能怎样?”
“也是,不如此,指不定又被人栽上一次莫须有的罪名永世不得翻身了。”
胤禔无奈摇了摇头:“太子爷,你又何必说这话呢,本来不就是你……”
“不是。”
胤礽没了兴致,喝完最后一口茶,搁下茶盏,站起了身,轻吁了口气:“回去吧。”
话说完,便大步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雾中去。
何玉柱惊了一跳,就要跟上去,胤禔已经先一步撑开伞追了上去,一手便揽过了胤礽的肩膀。
“雨太大了,将就一下,做过前头那条街就是巡抚衙门了。”
胤禔解释着,胤礽也没有拒绝,俩人同时放缓了脚步,在这大雨中无人的街道撑着同一把伞并肩而行。
短短一段路却是十足走了许久,最后是胤礽先打破了沉默:“大哥……”
“嗯?”
“你又何必如此?”
胤禔的脚步顿了一顿,而后又笑了:“我高兴。”
他侧过头,亲了亲胤礽的脸:“我说过了,你当成消遣便是。”
因为他也不是问心无愧,他也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那争了两辈子的东西,所以他根本不敢也自问没资格奢求胤礽的真心。
他不敢贪心,世上无两全之事,他懂。
所以他奢望的只是一场消遣,南柯一梦,于他,就足够了。
胤礽幽幽轻叹,心里蓦地一阵酸楚,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又何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现在的状态是喜欢太子爷但是放不下想得到的东西,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哈哈~
至于太子爷,不排斥,对他的态度充满了好奇,而且其实会有意无意地撩拨他,不知道有人看出来没
☆、河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