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喝了两口放下茶盏,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那就好,这茶连着喝个几日你的胃口就能好上不少,我会每日派人把沏好的茶送来。”
“……”
胤禔看胤礽表情怪异,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无事。”
只是胤禔太过热情了让他有些吃不消而已。
天气炎热,胤礽的心情也有些浮躁,胤禔似是看出了他的不适,绕到了他身边去,随手拿起一旁摆着的扇子给他轻打起扇子来。
胤礽轻吁了口气,向后靠近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胤禔看着他慵懒的模样,心下一动,手伸过去摩挲上了他的脸:“保成……”
“嗯。”胤礽懒懒应着,没有睁开眼。
“那份弹劾的折子,不是我让佛伦上的,你别误会,不过我想着这事迟早得揭出来,而且私吞赈灾银两也确实不是个好事,也就没有阻止……”
胤礽的唇角浮起,说得漫不在乎:“跟爷有什么关系?”
“吴赫和布喀不是你的人?你……”
话没说完便被胤礽打断,胤礽终于是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谁跟你说陕西的总督和巡抚都是爷的人的?”
“难道不是?”
“难道是?”
胤礽不承认,但胤禔却也不信。
胤礽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做过什么,都用不着跟我解释。”
“我说过你可以试着信我的。”
胤礽一哂:“你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帮我?”
“如果你愿意让我帮我可以……”
“那好你去把纳兰明珠弄垮了,爷不想再见到他,让他从此消失在爷的眼前,做得到吗?”
胤禔一怔,随即无奈道:“保成,你又何必……”
“怎么?做不到?做不到你说要爷相信你?你这话里头有几分诚意在?”
“明珠他没有……”
“没有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翰林院的那份折子是谁在后面搞得鬼?他都想置爷于死地了爷要你帮爷料理了他很过分吗?还是你舍不得?哦,爷都快忘了,当初你自个也是三番两次地恨不得爷死了痛快。”
胤礽越说越咄咄逼人,到最后还翻起了旧账,胤禔诧异之下又觉得心中难受,动着嘴唇看着胤礽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翰林院上的那份联名求情的折子最后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汤斌流放,带头鼓动的两个被革了职事情就了了,但扎在胤礽心里的刺却是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拔除的。
“对不起……保成,我……”
胤礽不耐烦地打断他:“爷不想听你说这个,你要是做不到就算了。”
“这个真的不行……但是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做针对你的事情,你相信我。”
胤禔不是舍不得明珠,但好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身边的人脉势力大都是通过明珠培植起来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明珠也从来都是帮着他的,就冲这一层,他也决计不能对明珠下手,否则且不说下头那些人得怎么看他,他自己这关也过不去。
闻言,胤礽轻蔑一笑:“嘴上说说谁不会,不过你这没有半点诚意的话,还是趁早省省吧。”
“……”
算了,这种恩恩怨怨也不是一下两下能说得清楚的,胤禔决定不再与他争辩,重新帮他倒了杯茶,轻声道:“再多喝两口吧。”
胤礽没好气,狠狠白了他一眼,到底也就算了。
原本,他也就压根没指望过他。
陕西灾情才刚缓和,佛伦的弹劾奏折一上,再次在朝堂上投下掀然大/波,从总督巡抚到府县官员,个个榜上有名,康熙看过气得当场就摔了折子,当下就下了圣旨,命三司会审彻查。
书房里,胤礽淡定自若地看着手里的名册,握着笔自一众人名上一一划过,最后将其中一个画了个圈,勾了出来。
川陕总督也该换人了……瓜尔佳氏永泰?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个瓜尔佳氏的名字搞错了,搞错了一个辈分,我给改了,前文的也一并改了
☆、请罪
陕西官员贪墨赈灾银两一案在康熙的高压之下很快就查了个清楚,户部拨下的四十万两银子被吞了一大半,涉案的各府县官员包括川陕总督吴赫在内俱如实将所犯罪行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出人意料的是,佛伦在弹劾奏折里头重点提及的陕西巡抚布喀并不在此列当中,更出人意料的是,被吞的三十万两据涉案官员交代,能对上账的只有堪堪二十七万,另有三万两银子却是不翼而飞,派去查案的钦差掘地三尺也未将其给翻出来,一时惹来猜测抨击无数。
就在康熙恼火不已雷霆震怒之时,山西道监察御史接着上奏弹劾山西新任巡抚佛伦甫一赴任就在太原府巡抚衙门后街购得豪宅府院一座,举家迁入,疑其居官不清,为政不廉,实有亏公之嫌。
在这风口浪尖上,很自然地就有人提出怀疑是否佛伦这在山西购买府宅的银子就是陕西贪污案中那不翼而飞了的三万两赈灾银,随即康熙下令清查,很快将房契及佛伦购屋之时一次性付给的二万五千两银票等一应物证给翻了出来,还包括了一口咬定与这位新任巡抚大人府上管家做交易的前任屋主给的‘证供’。
面对铁证如山,佛伦却是大喊冤枉,拒不承认贪公之举,直言愿以死表清白,但无论如何,才刚刚上任不过半个月的新一任山西巡抚就又要下台了。
山西巡抚的位置,果然是个不祥的。
胤礽进到春晖堂给康熙请安之时,三法司的官员正在与他禀报案情的进展,胤礽请过安见康熙没有反对,就站到了一旁去听他们说。
佛伦依旧不肯认罪,在审问之下招供宅子是他在陕西之时上门拜访的山西商人以晋商行会的名义送给他,恭贺他新官上任的贺礼,还言送贺礼是晋商行会一直以来的定例,而他一时没有经受得起诱惑,这才收了下来,但绝对,他没有动过赈灾银两哪怕半个铜板,否则他也不会还没来得及回京复命就将这事呈奏皇上了。
“按佛伦所说,臣等也将晋商行会的负责人及他说的上门给他送礼的商贾找了来问话,而根据他们所言,行会确实有给每一任新到任的巡抚送礼的惯例,但送的都是些花草盆栽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只是聊表心意而已,绝无出手就送宅子府院这般阔绰之事,实有贿赂官员之嫌,他们都是本分的商人,绝不敢做下这等置国法于无物之举,还望皇上明察,还他们一个清白和公道。”
“除了佛伦还有其他人有嫌疑吗?”康熙问道。
“没有,臣等将经手过赈灾事宜的一应官员全部盘查了一遍,该认罪的都已经俱是坦白交代过了,除了佛伦,确实再无其他人有嫌疑。”
等到禀报事情的官员都退了出去,胤礽才上前一步跪了下去,道:“儿臣向皇上请罪。”
康熙诧异看他:“你请什么罪?”
“是儿臣考虑不周,轻易听信了明珠的保举之言,错信佛伦已经改过自新了,才想着给他个机会,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竟敢与陕西官员串通一气,私吞了赈灾银两,是儿臣识人不清。”
“罢了罢了,这事也不怨得你,”康熙摆摆手,想了片刻,又怀疑地看向他:“你也认为是佛伦在说谎,他那宅子不是那些山西商人送的,而是他贪了赈灾银子自个买的?”
“皇上以为呢?”胤礽自若反问,又接着道:“若要儿臣来说,儿臣自然是相信晋商行会那些商人的话,毕竟,他们也才借了三万石的粮食给朝廷赈灾不是,何况晋商行会里头不少人都是为皇上为内务府办差的,有朝廷的荫庇,按他们说的,只要他们本分做生意,皇上您也自会向着他们,实在犯不着背下这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就为去讨好一个才上任的新任巡抚。”
顿了顿,见康熙似在沉思,胤礽继续道:“再者,佛伦是有前科的,当初他为了开脱自己私吞河银的罪名,做过的事情皇上想必也还记得,这一次若说他故意编出这么个理由来脱罪便也不奇怪了,毕竟,接受一份贵重点的贺礼,即使有受贿之嫌,也远比贪墨赈灾银两的罪名要轻得多。”
康熙皱起眉:“上奏弹劾陕西官员瓜分赈灾银两的也是佛伦,如若他真牵涉其中,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胤礽嘴角微勾起,他就是故意叮嘱布喀不要参与其中,又让他装着不经意地将事情透露给佛伦等着他上奏弹劾的,否则,换了他的人来做,针对设计佛伦的痕迹未免太重,就要这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才显得自然。
“皇上,佛伦他是朝廷派去的钦差,儿臣听说他与吴赫等人私下似乎有些嫌隙,吴赫一人就吞了十万两银子,而他只分得区区三万两,比那些县官都不如,想必心里也不舒坦,儿臣以为他的心思也不难猜,一时起了贪念拿了银子,过后也会担心一旦事发陕西的那些官员一个通气指不定就把罪名全栽到他身上去了,于是如此不如先发制人,这样别人也很难猜到他是在贼喊捉贼,必然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去。”
康熙皱着眉想了想,又看了胤礽一眼,却是突然转而问道:“你……似乎跟那些晋商走得挺近?朕记得之前他们向朝廷讨要洋铜采买权还有提议帮朝廷运送军粮,包括这次借粮给朝廷赈灾都是你与朕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