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只说请您过去,还请您随我们走一趟。”那人并不理胤礽,却对胤禔很恭敬。
果然是狗眼看人低,哪里的人都这样。
胤禔拍拍胤礽的手:“我一会儿就回来。”见他还是满脸不痛快,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跟着人出了门去。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下了楼,胤禔刻意放慢了脚步,不时与那些来来往往不知哪个国家的人擦身而过,留心打量他们的衣着打扮,却不过他对大清之外的其他国家实在了解太少,这些人又大都长得差不太多,在他眼里看来都是一样奇怪,实在是看不出端倪来,问那些罗刹兵,结果人家根本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懂。
皇后的寝殿在皇宫另一边的角落,从他们的住处过去几乎绕着大半个皇宫转了一圈,外头看起来不起眼的宫殿里头却是别有洞天,水晶装饰得奢华无比,边境的行宫与之比起来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欧多克亚慵懒地半躺在宝座里,身边坐了一圈同样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贵妇,在胤禔走进来的时候一个个俱是睁大了眼睛赤/裸/裸的视线半点不避讳地落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
“我说了这个是极品吧,这个可是清国的皇子,清国知道吗?东边的大国,非常美妙的地方。”
欧多克亚与一众贵妇大声笑着议论着,时不时地视线掠过他,可惜他们说的罗刹语胤禔听不懂,不过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胤禔不耐地皱起眉头,问她:“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是一年也难得回莫斯科一次的吗?在边境吃喝玩乐不用伺奉彼得不好?”
“那个死鬼才不需要我去伺奉,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清国的皇子殿下,”欧多克亚冲他抛着媚眼:“早知道你是清国皇子,我怎么也不会把你交出来给那个死鬼,你该是我的人才对。”
说只去一会儿的人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天色一片漆黑的时候才回来,身上还有酒气,摸上床就被胤礽给嫌弃地踹上了一脚。
胤禔赶紧捉住人低声解释道:“我没做什么,就是陪着皇后和那帮公爵伯爵家的贵妇磨了一会儿嘴皮子而已,那帮子女人当真是……八旗秀女虽然木讷乏味些,比她们倒是强多了。”
胤礽又踹了他一脚:“你还惦记着八旗秀女,只是说话你怎么身上还有酒味!”
“就只喝了半杯而已……我是被逼的。”胤禔讨好地解释:“我总得也做做姿态讨好着她们,要不怎么找得到机会从那女人那里弄来出宫的令牌。”
胤礽骂道:“那也不该胡乱喝酒!你就不怕她们在酒里下药,那么多女人一块把你吃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哪能啊……”胤禔安抚住人,拍了拍他的胳膊,挨着他靠了下去,抱紧了他这会儿终于是觉得舒坦了些:“不过我倒是打听来了外头那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嗯?”
“彼得联络了几个周边国家,想要一起对抗瑞典,瑞典是个强国,到处扩张在外树敌不少,这会儿敌对国几乎都被彼得给笼络了来,这回是来莫斯科一块和谈成立什么反瑞联盟的。”
胤礽撇了撇嘴:“算盘打得挺好。”
想了片刻,又转过身凑到了胤禔耳边:“有机会我们给他找找麻烦,别让他太顺心如意了。”
胤禔笑了:“好啊,那也得我们能插的上手再说啊。”
胤礽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他实在是,太不忿了。
194、心机
京城,乾清宫西暖阁。
窗户之外弘晳探出小脑袋,踮起脚尖朝里头看,见康熙依旧维持着那保持了近一个时辰的姿势坐在书桌前,手里提着笔却没有动过,眉头紧蹙着,似是有化不开的犯愁,于是撅了撅嘴,转过了身。
胤禨蹑手蹑脚走上前来,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的手转过了回廊,去了后头院子。
弘晳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好半响才闷闷不乐道:“汗玛法好奇怪,都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动也不动,连药都没喝过。”
胤禨笑了:“汗阿玛的病比前段时日好多了,有很多政事要处理,你别去扰着他。”
“可是他根本没有动过笔,”弘晳的小脸也鼓了起来:“哪有处理政事的时候只靠看的,而且汗玛法一直在看同一封折子。”
“折子?什么折子?”
“似乎是和阿玛有关,我进去的时候就看了一眼,然后折子就被汗玛法抽走了,也不准我再看了,还把我给赶了出来,”弘晳说着满眼都是不解和不高兴:“明明以前关于阿玛的事情汗玛法都会全告诉我的。”
想了片刻,胤禨拍了拍弘晳的手,压低了声音:“一会儿我们偷偷去看。”
笔尖上浓黑的墨汁滴在面前的折子之上,晕开一片墨黑污渍,康熙才恍然回过神,他已经走神很久了。
折子是裕亲王给他上的密折,胤禔失踪,胤礽也失踪,胤禟留书出走,之后胤礽叫人送信说三个月就会回来,短短半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叫康熙措手不及。之前裕亲王的第一封折子送来告诉他胤禔和胤礽先后不见了的时候,他其实是很焦急的,也示下了福全不要在军营之中声张,私下派人找寻俩人,直到如今收到这第二份奏折。
福全的密折里禀报打听来的消息胤礽很可能是被罗刹国俘虏了,胤禟和雅尔江阿得到消息留书去了罗刹国救人,送信回来说出去办事三个月就回不过是权宜拖延之计,如今他们将穷途末路的噶尔丹围困在了深山老林之中,可攻进去速战速决然后大军班师,也可继续围守一直到噶尔丹弹尽粮绝,如此便可一面寻找几位皇子,只是大军每在外多待一日,军粮就要多靡费一些,再拖上三个月,后续的补给根本不可能跟得上。
康熙叹了叹气,终于是提笔下了批示,梁九功弯着腰进来,低声问他:“皇上,时候到了,这会儿要去宁寿宫吗?”
“去吧。”将折子收起,塞到旁边压着的书下,康熙起身出门去了宁寿宫请安。
眼见着康熙走了,胤禨冲弘晳招了招手,绕过回廊,到了他的书房之外,弘晳冲外头守着的太监笑了笑,满脸天真道:“我的玻璃珠子落在汗玛法的书房里头了,我要进去找。”
太监弯下腰,恭敬问道:“大阿哥您的玻璃珠子长什么样?奴才进去给您找。”
“你让我和十五叔进去,我们自己找。”
“可……”
“我和弘晳就只是找个玻璃珠子很快就出来,不会乱动汗阿玛的东西。”胤禨说着取了个玉坠子出来顺手就塞到了对方手里。
太监不着痕迹地将之收进袖子里:“十五爷客气了,您们进去吧,奴才在这里给您们守着。”
胤禨转头冲弘晳眨了眨眼睛,拉着他的手进了门去。
弘晳扭着身子爬到了康熙的御椅之上又被胤禨双手给抱了下来:“你别乱动,我来找就行。”
胤禨说着就动手翻了起来,要找的东西很快就被他从那一堆书下抽了出来,翻开就快速浏览了起来。
弘晳眼见着自己十五叔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惊愕不已,心急地踮起了脚,也想去看,胤禨却将那折子阖了起来,重新塞了回去,摸了摸弘晳的脑袋:“我们出去吧。”
牵着弘晳的手出了去,面对弘晳疑问的目光,胤禨摇了摇头:“没有事,就是二哥在战场上遇到些麻烦,可能要再晚些才回来。”
弘晳却不太信:“真的吗?阿玛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胤禨宽慰他:“二哥身边有很多人护卫着,他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弘晳还是不高兴:“那阿玛说一个月给我写一封信的,这个月的却一直没有收到。”
“你阿玛出外是去打仗的,战况紧急事情多的时候忙起来兴许就忘了,他不是故意不给你写信的,你要体谅他才是。”
胤禨嘴上安慰着弘晳,心里却是忐忑惊疑不定,大哥二哥和九哥都不见了,大哥音讯全无,二哥说三个月就会回来却很有可能是被罗刹人给俘虏了,二伯请示汗阿玛接下来要如何,汗阿玛给的批示却是大军回撤,只留下五千人继续围攻噶尔丹并且找寻几位兄长,但一旦收到确实的二哥几人被俘虏的消息,更甚者罗刹国以之要挟朝廷,若不能私下救回他会立即就宣布二哥的死讯。
弘晳毕竟还小,听胤禨这么说便也就乖巧地点了头,没有再往心里去。
胤禨抱住他,轻揉着他的脑袋,闭了闭有些红了的眼睛,他一直以为,在这么多的人当中汗阿玛最宠最看重的就是太子二哥,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比起皇权江山,就连二哥,也是他随时可以牺牲掉的人。
只是这些,他实在说不出口,给弘晳听。
清军营。
兵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班师回去,胤禛在依旧热闹的军营里转了一圈就回了帐篷里头去,伺候他的奴才低声与他禀报说是他的东西都已经差不多装箱了,不会耽搁明日启程,胤禛点了点头,看帐篷里空荡了不少,一众奴才进进出出都还在整理收拾着,干脆又出了门去。
拉了马出了军营,本是想去外头溜一圈,才到军营外就见有三个穿着打扮古怪的异族人叽叽咕咕地与守门的士兵说着什么,看了片刻,便走了上前去,问道:“发生什么了?这些是什么人?”
守卫兵很恭敬地行过礼,才禀道:“这些人说想见军中将领有要事禀报,却又说不清他们到底要说什么从哪里来的,奴才看他们古古怪怪,不敢放他们进去。”
那几人似乎是看出了胤禛是有身份之人,忙转向了他,用蒙古语道:“我们当真是有重要事情要禀报,请您带我们进去,让我们见你们的将军。”
胤禛微眯起眼,盯着他们打量了片刻,最后笑了:“你们随我来。”
三人连忙道谢跟着进了去,胤禛没有带他们去见裕亲王,而是直接领进了自己的营帐,让里头做收拾的奴才都退了下去,才问道:“说吧,你们是哪里来的,来清军营到底有何事?”
三人面面相觑,犹疑着问他:“您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