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禨其实也没有几岁大,比起还有些懵懂的弘晳却显然是懂事得多,这便谨慎答道:“之前本已经好了不少,后来自从三哥出事八哥回来之后就又病倒了,然后一直断断续续到现在,不过二哥放心,比起您刚走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太医都说没有大碍,慢慢调理就能好。”
胤礽点了点头,又问他:“弘晳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怨气挺大的。”
提起这个胤禨尴尬一笑,帮之解释道:“二哥别怪弘晳了,他其实就是因为一直被汗阿玛念着要念书玩的时间少了才有些不高兴而已。”
“汗阿玛逼得他很紧?”
“是……”胤禨话才出口,眼见着胤礽的表情有些古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话里有话,微低下了眼压低了声音:“汗阿玛一直跟弘晳说要他出息长进,要多念,要……比二哥您小时候表现还好一些才行。”
闻言,胤礽反倒是笑了:“他倒是挺看重弘晳的。”
“……”
看着胤禨欲言又止的样子,胤礽微扬了扬下颚:“小十五,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在二哥面前不需要遮遮掩掩。”
咬了咬牙,胤禨还是把看到的裕亲王给康熙呈的折子,和康熙批示的内容给说了出来,胤礽听罢倒是半点不惊讶,反问他:“小十五是觉得汗阿玛不该这么下指示吗?”
“我不知道……”他是确实不知道,他以为,无论如何,二哥才是第一位的才对,但似乎,他们汗阿玛并不是这么想的。
胤礽道:“小十五,你要知道他是我们的汗阿玛也是皇帝,他只是做了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我能平安回来是我运气好,就算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只能自认倒霉怨不得别人才是。”
“可……”
“没有可是,”胤礽打断他的话,声音沉了一些:“你还小,这些你也许还不懂,不过记住二哥这句话,永远不要指望别人,你只能靠你自己。”
胤禨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去把弘晳带回乾清宫去,既然汗阿玛没说让他回来就别让他再擅自往这里跑。”
“臣弟明白。”
胤禨退了下去,胤礽轻叹了叹气,无奈的同时不免又觉得有些好笑。
听闻他回来,施世范也是一早就进了宫来候着,等胤礽梳洗更衣过后便被传了进来给他请安。
“起来吧。”对着他胤礽更是随便,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就问了起来这些日子京中发生的事情。
其实要说的之前施世范给他的信里都已经说过了,不过他也知道太子爷最关心的就是他那几个不安分的皇弟,便提了起来:“八爷两个月前就已经举家搬出了宫,如今他身份变了,要给庄亲王守孝三年,几乎是足不出户,也没看有什么人上门拜访过他,倒是四爷,虽然出征之前也免了差事,回来之后皇上虽然没有说过复起,这些日子到一直让他帮着一块处理朝事,还有就是,五爷脸被毁了,他自个似乎不大在意,但翊坤宫那边似乎很不满,关于这事具体的太子爷您可以找凌普再问问,他应该比小臣知道得清楚。”
翊坤宫?施世范不说胤礽都快把那几乎等同打入冷宫的女人给忘了,不过他现下也没兴趣知道太多,不满就让她不满了,就算背地里给他扎小人诅咒他,胤礽也不信她当真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所以听过也就罢了:“你是说皇上让四爷帮着处理朝事?”
“皇上一直病着能亲力亲为的时候少,之前一直让恭亲王帮衬着,后来因为海善阿哥的事情,小臣听说恭亲王为了海善阿哥在皇上寝殿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皇上才没有重治他只是免了职将之撵回了府去,而恭亲王受了海善阿哥连累也被皇上甩了脸色,让之回了去,四爷自从回宫就一直在皇上病床前伺候寸步不离,顺便帮着皇上处理朝事。”
闻言,胤礽哂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他不但半句话没有帮海善解释求情,反倒捞着机会地在皇上面前表现重新得了皇上信任?”
也是了,胤禛虽然私底下是与海善私交往来颇深,不过摊上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撇得越清楚越好,傻子才会上赶着去触康熙的眉头。
施世范道:“爷,小臣其实有些担心,皇上不单对四爷和颜悦色了许多,如今似乎还有刻意栽培几个小阿哥的意思,不止是十五爷,十二爷十三爷十四爷这些日子也时常被传去乾清宫问话,爷您……”
“不用操心,”胤礽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颇有些不屑一顾:“四爷那里尽管放心,皇上对他的态度很快会变的。”
施世范不解其意:“爷您的意思是……?”
“你等着看便是。”
胤礽知道康熙现在是想给他制造压力,所以故意提拔其他人,而胤禛眼下显然是被他看中了,不过若是被他知道胤禛是‘他的人’又私底下做了那么些不干不净的事情,他倒是不信他汗阿玛能不被恶心还能心平气和地这么任由他下去。
至于那几个小的,胤礽则更是不放在心上,若是连他们都拿捏不住,那他这两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贾应选进来低声提醒,说是时辰到了,该去给皇上请安了。
胤礽点头,示意施世范先回去,站起了身,最后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装,微调整了一番脸上神色,转身大步出了门去。
207、探问
康熙已经能下地了,每日都会亲自处理一部分的朝事,偶尔还会去宁寿宫请安,但是药不离身,依旧日日都得喝着。他的情形,没有胤礽想象中的坏,当然也不如他期望中的好,真要说起来,胤礽的心思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他等不了也不想等,有些事情迟早还是要做的,但另一方面,若是康熙就这样有个好歹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却也不是他所乐见的。
怀着这种复杂又纠结的心思,才踏进乾清宫的门,胤礽就低下了眼决定少说话只等康熙问再答。
进门之时康熙正靠在榻上由人伺候着在用药,胤礽走上前去请安,然后示意人:“我来。”
“不用了,”康熙打断他的话:“你起吧,坐。”之后药也不喝了,就让人退了下去。
胤礽谨慎地坐下去,小心打量了一番康熙的神色,才关心道:“汗阿玛身子可好些了?”
“尚可,”康熙也在打量着他,半响,才缓缓开了口:“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月,你去哪里了。”
“去了罗刹国。”
“所以你二伯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该说的回军营的时候儿臣已经全部与二伯说过了。”在他进来之前先一步来的裕亲王也才刚离开,再加上他几乎半个月就给康熙呈一封密折的行为,胤礽很相信自己不用说太多,康熙该知道的应该一早就都知道了。
康熙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是儿臣大意了。”
“在罗刹国都做了什么?”
“一直被关在罗刹国边境城池的驿馆里,俘虏儿臣的是罗刹国将军戈洛文的部下,他不知道儿臣的身份,所以对儿臣并不重视,才让儿臣找到了空子逃了出来。”
关于彼得和他还曾经去过莫斯科的事情,胤礽以为既然康熙不知道,便没有必要与他解释太多,免得更加惹他猜忌。
“那你大哥呢?”
“他说他是追着噶尔丹的儿子到了边境之后遇到哈萨克人被他们送到了罗刹人手里,罗刹人本来想以他要挟朝廷,后来幸得九弟雅尔江阿前来相救,我们才一块逃了出来。”
康熙看着胤礽,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怀疑:“你说你和胤禔一块逃出来的?既然罗刹人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你要离开想必比带着他容易……”
“儿臣不明白汗阿玛这话的意思。”胤礽不动声色地回道:“儿臣就算与大哥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也从没想过要撇下他,儿臣不明白汗阿玛为何有此一说。”
“没有就算了,既然已经回来了,这事以后都别再提了,就当做没发生过。”
“儿臣明白。”
他们失踪的那段时间,胤礽说是在军中养病,胤禔也说自己是受了伤被当地牧民所救养了两个月伤好了才回来,虽然军中私下议论猜测不少,但也没有谁就敢当面提出质疑,如今人都回来了,既然康熙也说这事从此抹了,就当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前提是,康熙自己也当真彻底就不计较这事了。
“胤禟和雅尔江阿不顾性命地跑去罗刹国救你,他们俩和你倒是挺手足情深的,”康熙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朕很欣慰。”
康熙的话里有话,胤礽却装着没听明白,只顺着他说:“多亏了他们,要不儿臣怕也不能这么平安回来。”
“可朕听说帮你给裕亲王送信的是那山西的商人,你被俘的消息也是他们通知的雅尔江阿,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雅尔江阿与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胤礽镇定答道:“雅尔江阿早前就与他们结识,还颇有几分交情,儿臣与他们只能算认识。”
“只能算认识?之前为陕西赈灾的时候你也是这么与朕说,只能算认识的人为何会帮你办事?朕听说你还问他借了五万石粮食做军粮,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让他送去陕西,由永泰派兵护送到军中,你私底下做这么多是打算做什么?”
“是儿臣胆大了,没有事前和汗阿玛商量就擅自做了主,其实是在出征前几日,雅尔江阿带着他们来儿臣这里,说是愿意再次为朝廷送军粮,请儿臣给他这个机会,儿臣想着他们也是有意与朝廷示好,而儿臣以为多做一些准备有备无患也没有什么不好,便就答应了,那个时候汗阿玛病重,儿臣便没有再让您操心自己做了主,后来西路军遇上一些麻烦又正好用得上才让他们运了过来,范家并非帮儿臣做事而是帮朝廷做事,也不是儿臣能给他们多少好处,而是想求得朝廷能给他们庇护而已。”
胤礽说的真真假假,康熙显然还是不太信的,却也没有再问下去:“这事都过去了,便也算了,不过以后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先与朕说一声再拿主意。”
“儿臣知晓了。”
“既然回来了,一会儿记得去宁寿宫请个安,若无其他事,你便先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