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握过他的手:“操心这么多我还真怕你连上辈子都活不过。”
胤礽微微挑眉,对这话倒是不以为意:“你觉得我注定短命?”
“瞎说什么呢。”胤禔皱着眉打断他的话。
“随口说的,”胤礽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外治海,内治河,塘务河务都很重要,可惜靳辅、于成龙他们都死了,能治水的人不多了。”
胤禔宽慰他:“朝堂上没有就去民间找,民间能人很多的,就看皇上有没有心去搜罗罢了。”
“自学成才的总归是少的,这百科学堂确实有必要尽快建起来,光靠那些满脑子迂腐八股文的老家伙,确实没用。”胤礽说着又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此有些心下不快。
胤禔笑着把他揽进怀里:“保成,你这样忧国忧民的,我还真是不适应。”
“怎么?”胤礽掐他的腰:“你觉得朕就该是个纨绔公子才对?”
“那倒不是……就是从前没觉得你会这般。”
胤禔想起自己前一世对胤礽的看法,当时只觉得他是因为运气比别人好有个当皇后的娘才一出生就被册封皇太子,真要说起本事他们这些兄弟哪个都不差,何况,论起心怀天下这方面,当时胤礽的表现,实在是很难让众人也包括康熙信服。
胤礽自然是听出了他这话里头的意思,没好气道:“那也是被你们逼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听说过吗?”
“所以现在是在其位谋其政?”
“你说呢?”
“我说……皇帝陛下当真是个好皇帝。”
“这是你的奉承话?”
“你觉得我是在奉承你吗?”
胤礽不予置评,轻推了推他:“别抱这么紧,很多人在看。”
“哪里很多人,”胤禔笑问他:“这里不就我们两个?”
跟着来的奴才都在堤坝下头等着,虽然眼睛是盯着他们俩,不过这会儿即使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定会自觉地各自望天看地装作没看到。
“没个正经。”胤礽无奈笑骂。
“回去吧?”胤禔看看天色晚了,风也大了起来,出声提醒胤礽,胤礽转头看他们方才过来的石滩,这会儿已经退了潮了,抓住了胤禔的手:“我们再下去看看。”
石滩边上又不少被海水冲上岸的海螺贝壳,胤礽兴致来了,走过去随手捡了一个海螺起来,晃了晃举到胤禔面前:“你看这个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海螺面上的花纹很匀整也很艳丽,就像是刻意画上去的一般,胤禔笑道:“你还喜欢这种东西啊?”
“带回去送给宝珠。”胤礽说着伸手向胤禔。
“什么?”
“帕子给我。”
胤禔莫名其妙,也还是拿了随身带的帕子给他,却见胤礽把那湿漉漉沾了沙子的海螺擦拭干净了,又将帕子塞回自己手里:“谢了。”然后才将海螺收进了袖袋里。
胤禔无语了:“你自己不也有帕子做什么要问我要?”
“太脏。”胤礽说得理所当然。
“……”
马车就停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上车之后,胤礽没有急着吩咐人离开,而是靠着胤禔躺了下去,天色已经暗了,海风撩起车帘子吹拂进来,带来丝丝咸湿的凉意。
胤礽枕在胤禔的大腿上,闭起了眼睛,任由他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胤禔低下头看他,低声问道:“保成,在想什么?”
“你说一百年够不够让这沿海一带的石塘全部修葺起来,保这些地方永不受海潮之患?”
胤禔轻笑了起来:“一百年的事情,哪里想得了那么长久。”
“你说啊。”
“若是有心,也许不要一百年就能做到,不过一百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但至少,现在开始做了,便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功德,而且,就算石塘修起来了,要说永不受水患,也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
“也是,”胤礽撇了撇嘴:“许是一百年后,就已经改朝换代了也说不定。”
“那倒是不至于,眼下我朝气数正盛,怎么也能有个几百年的吧。”
“反正那时候你我也都成了一抔黄土了。”胤礽说着又叹了叹气:“我不想当皇帝当到死,二十年就差不多了,之后就把皇位给弘晳好了。”
“嗯。”其实胤禔想说,二十年,也还是太长太久了。
胤礽撑起身,吩咐外头赶车的出发回行馆去,伸手把车帘子拉了下来再次靠到了胤禔身上,胤禔揽紧他,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呢喃:“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胤礽点了点头,靠着他闭起眼,沉沉睡了过去。
☆、292、台湾
到达福建之后,胤礽破例接见了岳端的商人好友陈之杭,这么多年来此人一直在广东福建一带经营海上贸易,也是干得风生水起,更是先后帮着胤礽和胤禟私下里与洋人做买卖、出资支援胤礽的海军建设,说来是于朝廷有功的,不过对外胤礽宣称海军是当初康熙要求秘密组建的,军费也是从国库里拨下的银两,陈氏明面上是捞不到功劳了,但是却不妨碍以后朝廷给他更多的利益好处,帮了当今皇帝的大忙,只要以后守规矩知道避讳不该说的,总是吃不了亏的。
陈氏对此也很满意,当年他加入广州的十三行,本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家小牙行,十三行其实不只有十三间牙行,只大户是十三家而已,陈家原本根本算不上数,不过就因为他与胤礽的特殊关系,在太子爷的诸多关照之下,粤海关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让他迅速积累财富,如今已经俨然有了跻身商行之首的势头,说到底,他还是沾了皇家的光的。
胤礽没有在福州多停留,第三日出发就乘船前往台湾。
上船之前,胤礽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跟在身后的胤禔:“你要跟着一块去?”
“有何不妥?”
“你不会晕船吗?这是海上,风浪很大……”
胤禔一听脸就有些白了,不过一来他也想去看一看胤礽的海军,二来他其实不太放心胤礽一个人出海,咬咬牙也就忍了:“没关系,我让太医给熬了些防晕船的药,说是喝过了会好一些。”
既然胤禔坚持胤礽也就随他去了,不过随后几个时辰的海上航行他吐得天翻地覆也就不是胤礽能同情的了。
在外看了一阵海景的胤礽走进船舱,见胤禔难受地靠在窗边,不由得笑了:“你这样子,注定是打不了海战了。”
胤禔摆摆手,痛苦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马上作战……”
胤礽撇了撇嘴,不予置评,把人按进椅子里,吩咐奴才拿了药油来,亲自帮他揉按起了太阳穴。
胤禔闭着眼睛靠在椅背里,享受着皇帝陛下的伺候,心说着天下有这么至高无上待遇的,怕也只自己一人了,当真是三生有幸,于是这会儿便觉得好受了许多。
“你不是还说以后要陪我一块出海,亲眼去欧罗巴洲看看的?就你这样上个台湾岛都能吐个天翻地覆,去那么远,我怕你命都得丢在海上了。”
“那倒不至于,”胤禔道:“要是万岁爷肯一直这么亲力亲为伺候我,就不会了。”
“……”
“我说真的,”仰着头靠在椅背里的胤禔睁开闭着的眼睛,一眼看到胤礽微低着头,弧度漂亮的下颚和专注认真的眼神,冲他笑了笑,道:“以后船造好一些,在大风大浪中能行驶得平稳一些,想必能好许多。”
“嗯,我倒是确实准备在福建弄个大型造船厂,之前为了建造胤禟他们出使欧罗巴的海轮,船厂已经小有规模,只要再扩建就行……”胤礽慢慢说着,见胤禔又闭上了眼睛似是睡着了一般,也就静了声,笑着轻叹了叹气。
清早出发,一直到近日落才到。台湾岛面积很大,但开垦了的地方却极少,多是荒无人烟之地,自康熙二十二年接管台湾府,下辖台湾、凤山、诸罗三县,在康熙一朝,因为担心台湾岛孤悬海外,易为‘奸民逋逃之薮’,对岛上开发始终抱着消极态度,禁民渡台,禁入番地,对已经移居台湾的民众,也禁止进入高山族居住区,以防范他们往来接触,萌生动乱,也所以一直到今天,官治区域也仅限于府治一带百余里,其他地方则是人迹罕至。
下船登岸之后,知府卫台揆领着台湾知县陈瑸、凤山知县、诸罗知县和其他驻台官吏跪迎接驾,皇帝亲来台湾,在之前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而一众人也是万分诚惶诚恐又觉荣幸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