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天在不长的时间里沉沉入睡,还做了个梦。
梦回七岁那年,爸爸开始整晚整晚地夜不归宿,即便回家,也是带着冲天熏人的酒气。
只记得爸爸每次回来,动静都很大,跌跌撞撞地将整洁温馨的小家折腾个破碎。
明明是夏天,他躲在了厚重的被褥里,试图把这噪音隔绝耳外,却效果甚微。
豆大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又小又肉的手背上,明明方块字还没认清几个,他却告诉自己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能轻易落泪。
热、难过和愤怒,交织成了灰蒙蒙的幕布,笼盖那年夏天,使其失了颜色。
听说,一个孩子和死亡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两道“屏障”,父亲的死亡和母亲的死亡。
当两道屏障都撤走了,孩子便可以直接看到死亡,哪怕只有几岁。
可他偏生悟性高,只身绕过了两道屏障,来到了摆渡人的船尾。
……
只觉得脸上有了个冰凉的东西,解决了夏日里灼热的暑气,白宇天舒服地蹭了蹭。
脸庞上,又有东西在软软地擦过,温柔得像是妈妈的手。
沉睡在深渊之底的少年终究是努力地撕开了眼底的灰暗,想要一探究竟,去领略光明会是什么样风景。
蕴在双眼里的泪珠,无法自控地随着强光投入眼眸,而霎时落下。
白宇天愣愣地摸了摸眼底的湿润,讷讷地擦拭而去。
眼前那三双眼睛也是各色诧异,白宇天,哭了?
姜阳紧张地缩回了手上的冰矿泉水,本来还想在宇天脸上再滚一发的,“宇天,你咋的啦?太冰,给冰哭啦?”
他无辜啊,他看见宇天脸上拧巴成那样,以为是热的。热了,那不是冰一下就能解决的事嘛?
“冰水就那么往脸上怼,滴水就不说了,脸神经都能给冻痉挛。”云声升本来就反对的,但架不住姜阳同学一个劲说“没关系的,宇天脸皮厚着咧。”
云声升刚刚拿着纸巾帮白宇天擦去脸上水渍,这会又去旁边抽了两张干净的,给白宇天递了过去。
白宇天道了声谢,接过纸巾擦脸,掩着还未逃脱的酸涩情绪。等到白色纸巾沾成了深色,离开脸颊,白宇天早已恢复了往常惺忪的模样。
“我没事。”白宇天扯开嘴角笑了笑。
谁信?
“病了?”万俟祁伸手去探白宇天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感觉温度差不多。
“今天天气热,是不是中暑了?”云声升也担忧。
白宇天只是摇头,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
还能看见你们,真好。
热心市民姜阳同学见白宇天啥话不说,果断充当起白宇天的发言人,“宇天一来就趴着了,啥都没做,中暑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惜说的尽不是人话。
“……”
“只是睡蒙了。现在有什么活能帮忙?”这种发言人就应该打死拖走,白宇天还不如自己说。
白宇天错过三人的身影去环视了一周,临近正午,周围学生三三两两,显然大多都是去吃饭了。
一觉睡得刚刚好,起得不晚也不早。
看清情况后,白宇天也不免尴尬了,“现在没活可以做的话,下午我多干点。”
“谁说没有,有一件。”万俟祁突然开口道。
白宇天了然,“看摊位?没问题。你们去吃饭,顺便帮我打一份就好。”
“摊位没什么值钱的,不用你看。把贵重物品都带身上,一起吃饭。”万俟祁按住白宇天掏出的饭卡。
“那是什么事?太复杂的现在做不来,脑子还是蒙的。”这是需要再睡一觉才能缓过来的程度。
事关午觉这等大事,小白同学必须有言在先。
“不复杂,很简单。”万俟祁去把周围的桌椅顺手往里推了推,完整地推进摊位的阴凉中。
“跟我们说说,你做什么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