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叹记得书中的一句话。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可以挽回的,譬如良知,譬如心情,但是,不可挽回的东西更多,譬如旧梦,譬如岁月,譬如对一个人的感觉。人生是一本书,不小心就翻过了你的那一页。
他曾对john说,有些人哪怕不能在一起,遇见,就好。。。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不敢靠近。
可从来都隐藏得极好的感情,却在看到怀抱加菲的童言时,刹那间被挑断了久已绷紧的心弦。突然觉得,他好像看到过这一幕,亲身经历过一样,非常熟悉的感觉。后来,他才想起那是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梦里,也是同样的场景,灯下温暖的倩影,洁白的护士服,甜甜的笑靥,却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宝贝。。
梦境真的很奇妙。
仿佛可以预知未来一样,确实,现实中有许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冥冥之中,像是刻意安排,而那一刻与梦境交叠,似乎是有人用力地敲醒他,莫要再轻易地错过了。。。
其实,这些天他过得不好。
自从她心中的那个人回来之后,他感觉童言已经慢慢脱离他的世界了。。
她的心里面住着一个虚幻的梦,而他又何尝不是呢,数年如一日,等待和守护着这份纯真的感情,等待她终有一天打破象牙塔的牢门,勇敢地跳出牢笼,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接纳她的过去,承担她的未来。。
可谁也没想到,已经失踪六年的人会神奇地回归,季舒玄的出现,对于童言来讲,是一场颠覆命运的重生,可对于他来讲,却是一场心灵地震后被烧毁的余烬。。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因为过往的生活,他和她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失去了她,世间所有鲜艳的色彩都会变得灰白而单调。
前进亦是没有路,可他还是想在童言遗忘他之前,找到那条隐藏在困难荆棘之中的路口。。
不把自己逼上绝路,永远不会尝到希望是什么滋味。。
虽然对手太过强大,他,也不想输。。。
童言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挪开目光,她用汤匙在碗里画了几个圈,低低地应了声。。
她目光里的闪躲成分多过想听答案的肯定,萧叹的心被刺了一下,生生的疼。。
嗓子很干,他不得不先喝了口水,然后把变得艰涩的目光,投向对面能看到漆黑发旋的童言,“我喜欢你,小言,喜欢很久了。。”
还是说出来了。。
童言曾经预想过这一幕的场景,可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经受不住内心的悸动,大大地震颤了一下。。。
木木地抬眸,想回应萧叹的表白,可是刚张开嘴唇,却被萧叹用苦涩的微笑拦住,“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表白也是我一厢情愿,你不用觉得内疚或是不自在。如果实在。。。实在对你影响太大的话,你也可以把我。。。把我当做陌生人。”最后一句像是从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似的,说得异常艰难。
童言蓦地抬头,双手交错,紧紧地握在一起。。
“不!”她极短促地叫了声,而后神情局促,忐忑地看着萧叹:“不。。。。不会的,萧叹,我一直把你。。。当做亲人。。。当成亲哥哥。。当成最好的朋友。。。就算。。。就算你。。。。我也不会装作不认识你。。。我不会那样做,绝对不会。。。把你当做陌生人。。我做不到。。。。”语无伦次的,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即使意思表达不清,可也不妨碍萧叹的领悟能力。
萧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沉默着,低垂着浓密的睫毛,过往微笑的嘴角,紧紧抿着,他似是在认真思考她的回答,或者说,是拒绝。。。
就这样气氛尴尬地对坐了一会儿,童言拿起旁边座位上的背包,想怎么开口向萧叹告别。。
没想到萧叹会把背包抢过去拿在手上,看着她,语气一如往常那般关切地说:“我送你。”
灯下的萧叹,眼神特别的温柔,她不忍拒绝,在门口等着萧叹结账。
两人出来吃饭,向来是萧叹掏钱请客,虽然钱数不多,可积累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她知道萧叹从不在乎这些,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甘之若饴。。
越是这样,越觉得愧疚,给不了萧叹想要的结果,是她最想说抱歉的时候。。
两人踏着月色回家。
萧叹的手里还拿着童言的背包,他向来走路很轻,可是今天合着她的节拍的步子却显得异常地沉重。。
童言紧张了一路,以为萧叹会继续说些什么。可直到看见自己黑乎乎的家,亮着路灯的小区街道,他也没再提起有关刚才的任何事情。
“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谢谢。。。”从来都没觉得有哪一刻和萧叹相处会如此的尴尬,他们从来就是有心灵默契的朋友,她对他没心没肺,他对她纵容呵护。。
以为这样的关系会一直延续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可就在萧叹刚刚说出那一句话之后,原先的和谐自然的相处模式瞬间被打乱了。哪怕她再想装得无所谓,装得云淡风轻,都不可以了。。
在最亲的人面前,她就是个不会撒谎,不会遮掩心事的小女孩。
萧叹知道自己错了,心太急的下场,向来是最先输的那一个。。
可他并没有丧失希望,把内心的秘密向心爱的女孩讲出来,原来是这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她的回答还是拒绝,可他也朝前,迈了一大步,不是吗?
“去吧,好好休息,等忙完了,来恩泽给流浪洗澡。”他的微笑又可以融化冰雪了。。
她先是愣了楞,紧跟着叫出声,“流浪?!!它回来了?!!”流浪不是得狂犬病被送走处理了吗,怎么,它还活着?
萧叹叹口气,摇摇头解释:“是我收养的另一只流浪狗,和流浪长得很像,所以,我也叫它流浪。”
童言和之前的流浪感情很深,流浪被查出狂犬病送走的那天,她竟抱着录有流浪玩耍视频的ipad,独自把自己关在手术室哭成了泪人。。。
萧叹每次看到那样无助委屈的童言,就会觉得心特别疼。她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在街头的流浪,茫然无依地寻找着那一丝丝可以治愈心灵创伤的温暖,一旦靠近,就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哪怕会让她再次受伤,哪怕那温暖只是昙花一现的幻境,她也会毅然决然地选择靠近。。。。。
“说好了,萧叹,等我休息了一起给流浪洗澡。”童言雀跃地蹦了蹦,马尾辫在脑后甩了甩,停在她的肩上。。
萧叹抬手想像过去做过无数次那样,把她调皮的辫梢放回去,可这次手只是微微抬起来,她就不经意地退了一步,自己把马尾拂到后面去了。
萧叹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苦笑了一下,把背包递过去:“等着你。”
睡眠质量不佳,第二天清早起床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眼皮水肿,面色苍白,神情憔悴。。
可她还是坚持六点起床,做了小柯点名要的鸡蛋火腿煎饼和红枣豆浆。
晨练因为下雨放弃,七点整的时候,她拿着碧绿的保温饭盒和一把黑色的雨伞走出家门。
在地铁上接到穆佳妮的报喜电话,“小言,我和john找到房子了,就在恩泽医院附近的汇景小区,一楼,九十平米,还带了个院子。”
童言知道汇景小区,就在她住的小区附近,恩泽医院的南边,走路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怎么要一楼?”一楼采光不好,多是老年人和行动不便的人居住,年轻人无论是买房还是租房,都鲜少选一楼的。
“开始没去看的时候,我也挺抵触的,可跟着john看了一次房子,就完全被它吸引了。。小言,那个房子不见得有多美,美得是那个庭院,成片成荫的葡萄架,还有两株年代久远的桂花树。。。”穆佳妮兴奋地说。
桂花树、葡萄藤,简直就是老穆家的翻版,穆佳妮家就住在一楼,门前没有庭院,却有葡萄架和桂花树。
怪不得时尚新潮的都市丽人穆佳妮会对一所老房子一见钟情。。
电话里,她和佳妮约好,周末抽空去陪她买家居用品。
到了电台,发现录音室的门紧锁,她敲了几遍,里面都没声音。隔壁的‘魅力纪录’栏目组也是静悄悄的,不过,有几个同事还在里面忙忙碌碌地工作。
她礼貌地敲敲门:“你好,请问录音师小柯来过这里吗?”
打印机前面的人,扬起一张熬夜熬得脱形的脸,“在休息室睡觉呢,我们加班到五点,很多人都挤在那边睡了。”
休息室也就是会议室,童言过去的时候,正巧遇上几个刚刚睡醒的‘魅力纪录’的同事从里面走出来。。
尽管睡了和没睡看起来没大的差别,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溢满了希望和期待的光芒。。
“老虎关于‘电台情歌’的选题真棒,怀旧、纪录经典老声音的创意不仅把我们都镇住了,连苏台看了报上去的节目策划书也是赞不绝口!”
“你说老虎怎么想出来的啊,整天和他在一起,他除了房子就是房贷,从来没听他谈起工作啊。。。”
“这就是所谓的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吧!!哈哈哈。。。”
“哈哈哈。。。。。”随着笑声渐渐远去,一行人没注意角落里还立着一个拿着饭盒的年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