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沉的音调其实颇具催眠功效,可惜杜彧本就清醒着。他越清醒越慌张,越慌张越清醒。别说是睡觉了,条件允许他甚至能直接夺门而出。
但即使他表面上装得再像,生理上总会有一些反应是无法遏制的。
比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装作自然地翻了个身,好让心脏能离床面再远一些。为了分散陆寅柯的注意力,他甚至丢弃了脸面,假装惬意地咂了咂嘴。
“真睡着了?”
幸好,那人不但没有怀疑,还失了笑。笑音抑制在鼻腔中,却在夜色里泛滥了开来,“还咂嘴?”
行,陆寅柯是装的。
实锤了。
其实他早该看出来,毕竟上次他吐的时候可还没结巴。
但今天结巴了却没吐。
演得还挺像,不去当演员真是演艺界的损失。
真他妈操蛋。
他想干嘛?
确认杜彧是真睡着了,陆寅柯便不再像之前一样束手束脚。枕头终于沦陷,炙热的呼吸敲击在了双方的面颊上。
虚盖在腰间的绵软触感被紧实强健的臂膀取而代之,或许是怕惊醒了熟睡的人,还特意放轻了力道,带上一二分难以分辨的温柔。
“你竟然还敢到我家来,”似是认准了杜彧绝不会醒,他开始小声嘀咕,“明明都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
对不起,绝没有下次了。
“讨厌啊,我讨厌死你了,”他怪罪起来,“一个月都不联系我。”
你也没联系我。
“我因为你在澡堂里对我说的那几话可整整消沉了一个月,茶饭不思,连比赛都超常发挥,可惜是负的。”
自己水平差不要推到别人头上。
“啊,我真的是讨厌死你了!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那你就别把我设成快速拨号啊。
“你说你是不是得补偿我?”
还补偿你,就你今晚的表现,不把你脑袋敲开花就不错了。
他说一句,杜彧就腹诽一句。
杜彧觉得他可能还是醉了,只是不太严重,是正好达到了兴奋点的程度。
除了最初把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外,他竟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在一旁婆婆妈妈地唠叨着。
唠叨的都是一些稀疏琐碎的小事,抱怨居多,埋怨其次,偶尔也会说起比赛路上的所见所闻,当个趣事一样呈现出来。极细碎的,捧在手里像沙一样,随着气息变换不停抖落下来,散在地上也轻轻的。
肌肤的温度似乎能透过布料传递进身体。没有预料中的厌恶,杜彧反而发现自己竟然在隐约的压力下感到一种旷日的心安。
上一次被人这样轻柔地搂在怀里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十年吗?或许都不止。
他早就忘记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温暖,一种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再企及的温暖。
心跳舒缓了,一颗心脏平稳而炽热地在胸腔中跳动起来。
困意伴着黏稠夜色笼罩住了他,有人在密不透风的围网外悄声说话。
就这样睡了吧,睡了也挺好。
陆寅柯的账明天再找他算。
他实在太累了。
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