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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夫人:“总之我去取赤血灵芝,看上个好苗子,就是那边的小美人儿,顺带招来一个小哥……”
  场中,邹宁之已经把拂尘甩成一片虚影,偏偏宴辞不仅躲得轻松,身形还特别潇洒。
  执明君盯着他随口推测:“搞不好咱家尊主一时情浓,把身法教了几式给旁人也有可能。唔,小哥身材不错,就是年纪稍大了点,不应该呀,尊主不是只吃青葱少年吗?”他越想越忧虑:“尊主要是突然变了口味,我倒还好,孟章和监兵岂不要糟?”
  “护法大人,你也早不是青葱少年了好吧?”珊瑚夫人耷拉着眼皮一把扯住他:“不,你听我说完,小哥会用芳华指,还说是尊主的同门师兄弟,就场中那个,你怎么看?”
  “芳华指?你没看错?”
  珊瑚自负冷哼:“我那帮蠢徒弟都说是假的,可芳华指我还能看错?真真切切如假包换!你说怪不怪,世上哪儿还有第二个人会芳华指?”
  “不,有一个。”执明君神情严肃起来,他从腰间取出别着的扇子,这扇子极为古怪,只有扇骨没有扇面,扇骨乃是一页页白骨骨刺,闪着阴阴的幽蓝寒光:“芳华指和照影身法,本就是两人同创,除了尊主,另一位自然也会使。”
  “你是说柳尊主?”
  执明沉默片刻,忽然冒出句奇怪的话:“这天下何时有这么多武学奇才了?”
  珊瑚不明所以:“嗯?四位护法都称得上武学奇才。”
  “我本也当我们四人已是不俗,直到十年前才知坐井观天。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他二人闯上涿鹿台的情景?”
  “历历在目。”珊瑚渐渐出神:“世人皆不知柳、顾年岁,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我刚成为护灯使,在涿鹿台护佑圣灯,他们闯入时分明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还只是两个少年人!”
  执明也想到有趣之事,潇洒一笑:“陵光离得近,我和孟章、监兵接到有人一路闯过十二城的消息赶过去时,他们已经破入涿鹿台了。谁能想到,连挑瑶池十二城的硬点子,竟只是两个人?还是如此年轻的后生晚辈?!”
  珊瑚也微微笑起来:“是啊,陵光君私下和我说,要再晚生二十年,她就不打了,干脆和我一人嫁一个算了。”
  “是她会做的事。”执明君骨扇一展,正中一枚扇骨上破了个两指宽的窟窿,“你可知当日柳燕行是如何破了我的‘功成’和陵光的‘业火’?”
  一将功成万骨枯,荒海执明护法的骨扇近些年从未展开,只肯以收起状态对敌,搞得正道都摸不着头脑,奇怪他拿好好的扇子当匕首使。
  执明说:“孟章曾说顾尊主道心主杀,柳尊主道心主生。故而顾尊主纵情快意、极少与人动手,沉湎女色来抵消杀气,熟能生巧,对女人的研究比你们阴阳道还深;柳燕行则温润宽和、时常与人动手,却极少致人死地,他交手多了,渐渐喜好研究各门各派的武学奥义。”
  珊瑚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声音低沉下去:“他们二位不知修了何种无上心法,对世间万物的感知妙至巅毫。柳尊主尤甚,对阵习惯不动声色看穿破绽,十年前正是以两指破了你的功成扇,点在你额上,却没伤你性命。”
  执明君叹了口气,“所以仔细看着吧,邹宁之败了。”
  场下,宴辞把踏影步用到了极致,也秀到了极致,一时间沈柠都不知道自己在看生死时速还是花式耍帅,始终没有还手。邹宁之也不耐烦起来,‘祛尘’内力长灌,根根金刚丝炸开,声势浩大地当胸刺过来!
  避无可避,宴辞一步站定,两指并起,不退反进,一臂正正插|进千百根金刚丝中,邹宁之冷笑:“结束了。”
  下一秒,他笑容未牵起就已在唇边凝固,祛尘柄连着拂尘丝倏地碎成数十片炸裂开来,四散飞去,宴辞两指染血生生穿出,点在邹宁之胸前心口!
  名震天下的紫阳宗两仪洞真经和祛尘神兵,竟被人以内力破了!满场碎屑乱舞,偏偏宴辞身后没有一片飞去,沈柠安安稳稳站着,看他在邹宁之不可置信的表情中收回双指,微微一笑:“承让。”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动用内力了。所以说出来混迟早得还,之前让人家姑娘难受,这不就得拿命来疼了么。
  其实沈柠拿的是“身为神话之后要么超神要么死”的剧本,好在前期一直有野王带飞,阿罗、宴辞、沈楼,后面还有人排队。
  第41章 战风月
  偌大场地,寂寂无声。
  正道七个一流门派问雪宫、青檀院、紫阳宗、荥山剑派、风月门、烟霞派、竹枝堂,?除青檀院和竹枝堂外尽数在此。其中问雪宫以碧灵丹为引聚集了大批一流高手,?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第一大派,?而南青北紫则并列第二。
  若非前有沈缨洛小山剑斩双城子导致紫阳宗声誉骤降,?后有柳燕行顾知寒横空出世搞得竹枝堂人人向往,单论武学底蕴和传承历史,紫、青两派是名至实归的天下武宗。尤其紫阳宗以内功见长,?两仪洞真经更是道家无上心法,?门下弟子常以柔韧的拂尘做兵器,凭的就是内力强横、以柔克刚。
  可如今天下武宗真正意义上的首徒,?竟然被人反以内力破了洞真经!这个结果别说邹宁之无法接受,在场任何一个人都难以置信,被点了哑穴一样鸦雀无声。
  “两仪洞真经天下无双,?在下不过是疲于招架而已。敢问道长,?祛尘是否曾被人以高明指法点中?方才‘破魔式’一出,?在下侥幸看出损毁之处,?才能取巧。”宴辞说完这些话,唇角缓缓渗出一道血痕,?显然内腑受了伤。
  邹宁之恍然:“不错,?日前贫道曾在顾尊主手下走了七招,他确实以芳华指点中祛尘,然而之后并无异样,原来那时祛尘就已经毁了么?”
  宴辞背对沈柠,将唇角血迹细细擦去,?莞尔一笑:“顾尊主性情中人、一任逍遥,想必是见道长守制严谨,和您开个玩笑,不想倒便宜了在下。”
  邹宁之:“……”你还真会给顾知寒的无法无天遮羞!
  众人回过神来,这样就说得通了。
  原来祛尘早就被顾知寒一指点破,他为人促狭,看不惯邹宁之的刻板样子,内力又收控自如,所以这柄拂尘明明已碎得稀巴烂,表面偏偏看不出异样,只等和人交手时猝不及防吃大亏。
  紫阳宗一名小道士扬声高喊:“这小子一直躲闪,分明是无力招架,我师伯能和顾尊主过了七招,实乃宗师境下第一人!师伯施展两仪洞真经,内力灌注祛尘,这才将其震碎。依在下看,这一场并不是败于此人之手,而分明是败于顾尊主,各位可认同么?”
  顾知寒是天下第一人,邹宁之虽厉害,却也没入宗师境,败在顾知寒手下的名头反而是荣耀。
  这番话是给紫阳宗找台阶,但极有道理,在场众人纷纷应诺。
  只有邹宁之冲宴辞抱了抱拳:“宴公子,眼力不错。”说完从容走回,“贫道失了兵器,有负诸位厚望,只能改日再讨教沈家剑术了。”他是本代武功最高的人,他这么说,紫阳宗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先前邹宁之还蔑称“小子”,现在却改成了“宴公子”,这变化虽然不起眼,可沈柠聪明心细,立刻想明白问题所在:邹宁之看上去是真心服气宴辞,
  不等她细想,面对宴辞的愚尊冷冷一哼:“逞强而已,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上赶着找死!”
  沈柠看不到宴辞流血,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见宴辞背部挺直,紧接着对面人群默契地散开,一个青袍中年男人施施然带了一大票人走进来。他看上去比沈缨还略小几岁,瞧着像是文弱书生,手上带了一副黑铁手套。沈柠还在想来的是什么人,姜真真已经欢欢喜喜地开口:“舅舅!您身体不好,怎么来这里啦?”
  原来是救世主——那个阿罗特意提过的神经病。
  这神经病一来,其余门派立刻极给面子、纷纷行礼,一浪接一浪,声势浩大:“原宫主安!”“见过原宫主!”等等拜候声此起彼伏。
  问雪宫抬出一套雕了花草的桌椅放下,悲同长老恭敬地请人坐下。
  风华谱曾细细记录了原问水精研丹药、惠世济民的种种事迹,光看描述,沈柠还以为是个端着和善嘴脸的伪君子。谁知人家一点也不和善,不仅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回礼,连头都不稀罕点,就那么直接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撇了撇茶盖,连个眼神儿都懒得分给旁人。
  “邹道长日后对兵器上心些,不要再让大家失望啊,不然南青北紫,岂不是个笑话?”
  刚来,就把紫阳宗给自己找补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这老哥傲得和沈缨不相上下呀。沈柠盯着原问水,不知怎么,总有错觉他好像故意不看自己这边。
  “荥山剑派许少侠、张女侠可在?”原问水轻轻道:“本宫主听说二位去年被沈大公子以十九招易水诀破了灵犀剑法,苦练一年,如今正有大好机会验证一番,怎么,二位不打算向咱们金贵的沈小姐,请、教、请、教么?”
  “许少侠与张女侠是剑圣之后少有的剑道天才,何须两位大材小用,风月门张吟松,特来领教!”
  一道身影如鸿鹄一般,抢先翻落在宴辞面前,曾在玉阶夜市赠扇的张吟松面色肃然,冲两人微微行了一礼。
  “还道何人有此天人之姿,原来是剑圣家的小姐,难怪!按理我与二位缘分不浅,不该为难二位,可剑圣前辈曾取走我门中重宝《江山为聘图》,此图是师祖为前朝蕊夫人所作,耗时三月,画成之日,师祖心脉哀绝而亡。此画妙不可言,我辈弟子皆受命要想尽办法取回此图。若今日我明知沈小姐就在眼前,而畏惧易水诀不敢出手,实在无法像师门交代,请两位见谅!”
  他人长得魁梧壮硕,举止却风度翩翩,取出一把扇子,“唰”地潇洒展开,“在下扇功名为梨花春水,请了!”
  “张大侠书画双绝,不敢当。”宴辞悠悠回礼,不等沈柠接招,仍然空手以踏影步避让张吟松的扇功。扇子画了美人图,这两人又都是仪态清雅,比斗时当真应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光从观赏角度来说,比上一场杀机毕露、步步惊心可谓美上太多。
  然而风月门心法‘风月无边’绵密灵动,讲究的是越清丽雅致处越惊险万分,纳锋锐于无形,藏戾气于优雅,云淡风轻又举重若轻。梨花春水扇功舞着漂亮,实则一旦施展便密不透风、无边无际,一旦沾上,非死即伤!
  屋顶上的珊瑚夫人几乎和宴辞同一时刻叹了口气:“风月门真是不成气候,放水放成这样,姓原的要记恨死他了。”
  执明摸着下巴:“风月门的小子这不是打得挺认真么。话说这些年一直在西域吃沙子,我还第一次见到姓原的,总这么阴森森地瞪眼,他眼睛也不抽搐?是不是这里……”他点点脑子:“不大对啊?”
  鹧鸪天是情报机构,珊瑚夫人武功不提,论消息、尤其是八卦情|事方面那是尽在掌握啊!闻言只撇撇嘴:“恋姐癖脑子不正常呗。啊呀不说他,都疯了好些年了,你沙子吃多了不知道,张吟松长得差点劲儿,人称号可雅着呢,叫什么‘书画双绝’,书还在画前面,最厉害的是一支春秋笔!但你看他弃春秋笔不用只取洛水扇,还抢在荥山剑派之前上场,摆明就是做个样子,有意让那位缓口气呢。”
  “他是不是傻?!哪只眼睛看出那位需要他让啦?”执明瞪大了眼:“扇子耍得马马虎虎,眼还瞎了,你就说,这满场的人,哪个够资格,让得了那位的招数?嘿嘿,不出三招,这小子扇子铁定保不住。”
  事实上,执明君大概真是久不踏足中原,错得离谱。宴辞足足躲了二十五招,忽然如利剑一般斜斜突入扇影。风月无边从未被人如此近身,张吟松长得魁梧,实则不擅贴身缠斗,梨花春水功运到极致,执扇的手却忽然被一股巨力扣住,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宴辞另一手两指成剑、直点扇面!
  “要完!”张吟松心底涌上巨大后悔,下一刻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宴辞竟在极短的一瞬间内强行变换招式、劈手夺下了扇子!两人身法都极快,这短短一刹那错身而过、交换了位置——
  再回身时,宴辞站在他身后一手开扇,发尾此时才飘落回胸前。
  扇子徐徐展开,背面画了一位美女临水,正面誊着《洛神赋》。
  “观此笔力,应是张兄得意之作,毁之可惜,请收回。”他双手将扇子奉上。
  张吟松立刻大大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后怕:“多谢宴兄手下留情!这是我当年仰慕柳燕行所作《洛滨美人图》,是上百扇面中最合神韵的一幅,还真担心你刚才收手不及呢!”
  捧扇的手一僵,宴辞手指锁紧,似乎在考虑还回去还是干脆就地毁掉,犹豫间张吟松已握住扇子一拽,结果……没拽出来。
  “宴兄?”
  “张兄见过柳燕行?”宴辞只能松手,神情中透出一丝可疑的惋惜,斟酌着词句说:“何以要画这样误导旁人的画呢。”
  “见倒没见过,神交、神交而已。”张吟松一寸寸细细地检查宝贝扇面,随口应付:“不过你放心,我特意找了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图,佐以遥想才绘成的。宴兄你有所不知,作画一途,添摹几笔也是常有的事,无需计较、无需计较哈!”
  他落地时离沈柠很近,能看到扇面上的美人,认出是同道中人:“张大哥,你画得真像!我有个仙君娃娃,长得就是这样子,你画的比娃娃还要美!”
  张吟松震惊得语无伦次:“沈小姐!你竟然有那个娃娃?!我也想买,可实在太太太贵了,我两个月前就来这里卖画了,卖了这么久都还差着十分之一,每天只能去看一眼。偃傀派真是太黑了!剑圣家这么阔气的嘛?我可是照着娃娃画的扇子呢。”
  他拿羡慕又嫉妒的目光巴巴瞅着沈柠:“实不相瞒,蕊夫人都死那么久了,《江山为聘图》不要就不要了,反正门中长老也知道打不过剑圣,只是不好意思连硬话都不放一句。但今天宴兄要是毁了我这幅《洛滨美人图》,我能恨死他!这辈子都赖上你们俩,等以后你俩成了亲,我也要在旁边盖房子。”
  沈柠尴尬至极,又有些狐疑——在旁边盖房子什么的,不是为报毁扇之仇,而是想近距离嗑糖吧?
  这边柳燕行粉丝顺利认亲,那边原问水整个人都快被不满腌入味了:“张大侠,敢问令师可知你如此狂热于一个魔头?”
  “知道啊,魔头怎么了?”张吟松确认好扇子连一个角都没破,暗暗决定以后还是拿春秋笔对敌,心神一松,有理有据地站在场中朗声回答。
  “原宫主难道没听过我风月门山门处的对子么?‘不痴不狂、不入本门’。凡我风月门弟子,若要修为有成,非痴迷狂热于某人或某物不可得。比起师祖痴迷蕊夫人那等倾国祸水,我于竹枝派鼎盛时沉迷区区一个魔头,家师已然庆幸,不劳原宫主挂心。”
  他回头冲沈柠一笑:“不过等沈小姐再长两年,换成沈小姐也无不可。原宫主、诸位,在下生意要紧,先行一步了。”说完带着一众风月门弟子干干脆脆地走人,不卑不亢、潇洒利落。
  他一介莽夫长相,先天不足,偏偏能在风月门如此风雅的门派中当大弟子,这个原因沈柠如今终于深有体会——
  风月无边,吟松饮泉,实乃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买得起手办的富二代粉和只能自己产粮的励志大手胜利会师的一天。
  另外,有人真的很聪明,这么早就发现了华点。
  捉虫
  第42章 武林生存至理
  “不可能!一个破纸扇也值当他放过?我知道了,留手了,?肯定是留手了!”
  珊瑚懒得理他:“留什么手?我看你是自己扇子被戳了窟窿没脸再开,?又舍不得那堆死人骨头,?看见别人能正常使扇子,?嫉妒得面目全非吧?”
  “你武功低微懂个屁,风月门这么废物的门派,二十五招?二十五招啊!他竟然用了二十五招?!”执明君拼命眨眼,?绝望道:“是瞎了吧,?我就知道我这只眼迟早也要瞎。”
  “草|他|娘!”珊瑚上一秒还嗤笑,下一秒也开始拼命眨眼:“我好像也瞎了,?你看那是不是、是不是……”
  而执明君已经呆滞:“风月门的废物竟然把他打、伤、了?”
  场中,宴辞忽然脸色骤白,腰猛地好像折了一样弯下身,?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沈柠吓得要死,?跑上去扶着他,?宴辞攥紧她的手,?要生生捏碎一样用力。
  “宴公子、宴公子?是不是刚才伤到了?”她只犹豫一瞬就很快下定决心:“我不比了,我认输,?我去求青杏坛让他们救你,?你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不、不认输。”宴辞攥死她的手不断摇头。
  愚尊在一旁连连冷笑:“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早和你说过夔珠不过麻痹痛觉,该伤的跑不了,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沈柠牙齿发颤:“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