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燕闻说,“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们先进去等我。”
他说完绕过二人,径直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孟舒桐知道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
她低着头,小声说:“学长我先回寝室了。”
“你不是有事要找裴老师?”
“已经没事了。”
本来就只是想过来看看而已,看到了就行了。
杭嘉澍不明白她搞什么,但还是绅士的表示让她在楼下等他,待会他送她回寝室。
“谢谢学长。”她小声说。
孟舒桐慢慢走下楼,顺着楼梯间老旧的光离开。
凡是下贱也该有个程度。
孟舒桐怎么会不知道这点。
只是很多决定就在产生念头的那刹那间,理智根本来不及控制激进的情感。
她觉得自己有病。
男人越是不喜欢她,她越是忘不掉他。
此时从洗手间回来的裴燕闻在看到办公室里只有杭嘉澍一人时,下意识问了句:“孟舒桐呢?”
“刚刚下楼了。”
裴燕闻坐下,平静开口:“工作室最近怎么样?”
师生间的对话简单而有效率,原本裴燕闻只是今天和杭嘉澍的导师吃饭,导师无意间提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顺便谢谢了他之前对门生的帮助,裴燕闻这才突然好奇,也不知道这个叫杭嘉澍的学生最近工作怎么样了。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不过是两人正好都在本部,隔得不远,所以随便聊聊,对话结束得极快。
杭嘉澍起身:“那裴老师我先走了。”
“等等。”
“?”
裴燕闻扶了扶眼镜,声音极淡:“女孩子晚上单独行动不安全,记得送她回寝室。”
-
孟舒桐在楼下安静等杭嘉澍。
本来以为至少要等个半小时,没想到不过十几分钟杭嘉澍就下楼了。
“这么快?”她有点惊讶。
“嗯,本来也没什么事,”杭嘉澍说,“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孟舒桐摇头:“我不上去了。”
“上去吧,”杭嘉澍扬眉,笑得有些懒散,“不然不白找借口跟我过来了吗?”
孟舒桐顿时尴尬的咬牙。
“放心吧,我替你保密。”他说。
孟舒桐思索两秒,最终还是决定上楼。
裴燕闻就坐在办公室里,见她来了,问:“杭嘉澍没送你回寝室?”
“他在楼下等我。”
裴燕闻淡淡说:“快回寝室吧。”
孟舒桐咬唇,鼓起勇气问:“之前我发的那个朋友圈你还记得吗?”
他低头拿笔写字:“不记得。”
“我都还没说是哪条朋友圈。”她蹙眉说。
他有瞬间的失措,但很快恢复如常,男人抬眼看她,略带警示地说:“孟舒桐,别跟老师玩文字游戏。”
“我没玩。”
“那你是想提示我什么?”裴燕闻微微一笑,“还是通知我你又换男朋友了?”
孟舒桐赶紧说:“我没有,那条朋友圈是――”
他的语气突然温和起来,眼里却没什么温度:“有些事做到某种程度,已经不是独角戏,而是骚扰,你明白吗?”
他像是老师提问学生那般,不同的是,于其他老师而言这种语气是教导,而他是警告。
“……就连在学校偶尔撞见这也是骚扰吗?”她忍着哭声问。
“不是,但到我办公室来,找法学院的学生打听我的课表,以及在我上课时躲在门外听你觉得是不是?”
他将答案交给她回答,看似体贴温柔的举动其实并不是再给她留余地,恰恰相反是在告诉她,这到底有没有有越线,她自己心里有数,她就该为此反省自己的行为,并感到羞愧和自耻。
孟舒桐垂下头。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她自以为藏在阳光下的那些小动作,早已被他一一洞悉,她就像个暴露的小丑,他冷眼看到她所有的愚蠢行为。
“既然交了男朋友就不该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裴燕闻说,“在感情中保持专一这点应该不难。”
孟舒桐用力吸了吸鼻子,笑着问:“我交了男朋友,老师你是不是挺高兴的?终于摆脱我这个花痴学生了?”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他垂眼说,语气仍然如师长般温和,“及时止损。”
“什么损不损的,”孟舒桐语气突然激动起来,“你又不是我的老师,你又不教我,我是学计算机的,你是教法律的,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他语气极浅,却不容反驳:“我领着老师的工资,你每年向学校交学费,在这所学校教书,你在这所学校读书,我就是你的老师。”
“那等我毕业呢,”她退一步问,“毕业了就不是了吧?”
裴燕闻突然扶额,语气渐渐无可奈何起来:“孟舒桐,我比你大十一岁。”
孟舒桐:“十一岁怎么了?我又不嫌你老。”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是理想主义?”他听到她的嘲笑也没生气,反倒叹气笑了起来,耐心跟她解释,“我告诉你十一岁是多大的差距。你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我在外奔赴求学,你在和朋友们享受青春时,我在为工作焦头烂额,你在享受年轻人的美好恋爱时,我为了孩子的吃穿用度愁心,当你和你爱的人走入婚姻时,我已经是个被生活磋磨得没有任何激情的无趣中年人,你会觉得我无趣,觉得我不够浪漫,甚至你现在喜欢我的这幅样子,以后也会和其他中年男人无异,你再喜欢我也追不上我变老的速度,你懂吗?”
“……”
孟舒桐无话可说。
她用年轻的心为自己的单恋披上一件华美的袍子,让师生这层禁忌的关系看上去梦幻而浪漫,但他转眼间就能用那毫不留余地的话将她的幻想全部打碎,告诉她,这压根不浪漫,反倒这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麻烦。
孟舒桐用自己的谎言,换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拒绝。
无论她再怎样坚持到底,在他心里,这层坎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裴老师,”孟舒桐揉了揉眼睛,突然开玩笑般说道,“你也太不自信了吧,把自己的未来想象的这么凄惨。”
谁也没踏足过的未来,人人都愿意往好的方面想。
唯独裴燕闻例外。
他没理会她的调侃,淡淡说:“回去吧。”
女孩没有坚持,可能是怕自己哭的样子太丑,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裴燕闻叹气。
他确实不自信。
在年轻的学生面前,她还在象牙塔里,对以后抱有各种美好的期待,可他却已经经历过太多。
现在她喜欢他,是因为他正好在男人最好的年纪,自然会吸引到她。
可伴随着时间流逝,她也会变得成熟,届时她就会发现他的成熟并不特殊,人到了年纪,都会变得成熟,这是成长的过程。
到那时,他不再闪光,也不再特别,而只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男人。
她的喜欢和崇拜还能坚持多久。
她不会再站在教室门外一整节课,只为了看他讲课,少女那双年轻明亮的眸子,会装下另一个正当风华的男人。
这样也好。
因为她,他最近上课都不太专心,台下那么多学生,就只有她的眼睛最吸引人。
连老师都会走神的课,还有什么效率可言。
-
“学长,我支持你。”
回寝室的路上,孟舒桐突然红着眼睛说了这么句话。
杭嘉澍:“什么?”
“还是不要谈恋爱了,”她猛吸了吸鼻子,恨声说,“单身万岁。”
杭嘉澍:“……”
“学长,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啊?”
杭嘉澍:“保什么密?”
她说:“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装模作样的耸了耸肩,“真的。”
孟舒桐顿时动了他的潜台词。
“谢谢。”
“我现在有点嫉妒穗穗。”
杭嘉澍偏头:“嫉妒什么?”
孟舒桐叹气:“嫉妒她有个哥哥,我是独生,就算我现在让我妈生一个,她也生不出哥哥给我了。”
杭嘉澍只是笑了笑,但没有说话。
“你们兄妹为什么总是吵架啊?明明感情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