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够这样对我的——快放开我——”
林梦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永乐宫,刺得白月耳朵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并挥了挥手示意黑衣男子们赶紧将林梦给带出去。
影卫打扮模样的人得了命令,一下子拱拱手,意思知晓了命令,便要拖着林梦出去。
林梦却像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样,死命地挣脱着,口中喊着的词语也含糊不清,让人根本无法分辨清楚。
可白月虽说无法听清林梦在哀嚎着什么,但她依然能够确切分辨出来,林梦不再喊着娘娘饶命抑或白月你不能这样的话语。
林梦口中哀嚎着的,是另一个人名,抑或,另外其他许多的几个人名,皆是白月从未听过的。
林梦的眸子一下子放空了,空洞却满是害怕与绝望地盯着远方的某一处,穆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好久,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向哪里。
林梦像是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了一般,她拼命哀嚎着的东西,皆是白月同穆村从未听过的。
“想来,应当是她入宫之前所认识的人罢?身世确实可怜,只可惜入了宫之后,不好好为人,偏偏要至如此地步方才罢休知错。”
白月的声音淡淡的,根本传不到林梦的耳朵里,就连身旁的穆村也是,极力地竖起耳朵来,方才听清了白月究竟说了什么。
林梦的......身世么?
先前只是听闻她是戏子出身,莫不是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穆村本还想多问几句,想来白月应当是察觉了他的好奇心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昏厥的顾青。
“还是先安顿下青弟罢。苏太医,还请您为青弟诊下脉才是。”
白月又恢复了昔日那般温柔的模样,眉眼之间皆是无言的温柔与礼貌。似是方才出现的那个女子,根本与她无关一样。
苏畅微微一愣,旋即极快的反应了过来,低低应答了一声,便扶着顾青前往了另一间小偏屋中。
这间屋本是为常欢所备着的,虽说屋子小了些,可里头的装潢陈设,却不似一个小太监该有的屋子。如此瞧来,顾青确实是将常欢,当做了朋友一样的存在。
苏畅将顾青轻轻放在了床榻之上,细细诊了下脉,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惊讶,但旋即极快地收敛起来,不露丝毫。
“顾公子操劳过度了,只需多休息些时日便好了。皇后同将军毋须担忧,想来过些时辰顾公子便会醒来了。”苏畅起身行了一礼,便是打算告辞了。
穆村却忽然喊住了他,苏畅这才低低应了一声,再次回头看向穆村。
穆村正守在穆寒身边,那张略带些稚气的脸上,如今却是写满了严肃与担忧。
“皇兄他......中的,可是鲁巴的毒?”
穆村的嗓音刻意压低,似乎是为了不让白月察觉一般。
苏畅也听出了穆村的意思,下意识地便靠近了穆村一些,还不忘偷偷瞥了一眼正在顾青身边照顾着他的白月。
白月当下的心思似乎都在照顾顾青身上,并未注意到这边穆村和苏畅的悄悄话,也没有注意到二人提及的鲁巴。
苏畅见白月并没有要注意这边的意思,倒也是放下心来一些,悄声道,“确实。此毒在穆国六都从未见过,又根据这毒发的种种症状,像极了鲁巴那里的一味剧毒——七色。”
“七色?”
穆村紧蹙起了眉头,他听闻过此种毒药,传闻服用者,活不过七柱香的时间,乃是世间一大奇毒。
不过此毒因为过于可怖,就连制作出来的鲁巴,也是在他们的国家禁用此种毒药,以及禁止栽培此种毒药的原料作物。
故而七色这一味毒药在世间流传的是少之又少,几乎除却一些老人家见过,就是无人见过了。
苏畅也是先前尚且年轻时,有幸得见过一次。也是在这后宫中的一位嫔妃身上,同当下穆寒所出现的种种症状一模一样。
当时宫内无人知晓这是何种毒药,直到这位嫔妃死后,太医院的一位长老太医剖开了这位娘娘的尸体,研究了这毒几十个日日夜夜,方才发现了这毒同药籍上所记载的七色相吻合。
彼时无人知晓这一鲁巴的毒药为何会出现在后宫之中,那位投毒的凶手直至今日也一直未曾捉到。
就像今日,这一七色重新出现在后宫之中,还出现在了顾青的永乐宫中,让人无法明白这投毒人想要害的,究竟是顾青还是穆寒?
这宫里同鲁巴最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便是皇后白月。可要说白月想要害死顾青,穆村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纵使方才白月的突然变脸让他一时接受不及,可白月对顾青的好,穆村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方才白月只是替顾青生气,生林梦的气,故而才想要给林梦一个教训。毕竟林梦入宫以来,一直顺畅,还从未受过惩罚一类的。
今日白月一举,也算是解了这些年中,其他嫔妃们的怒气。
故而穆村不觉得白月所做之事有何不妥,更不会觉着,白月是为了想要杀顾青,而偷偷和林梦合作一事。
可倘若想要杀的人,是穆寒呢?
穆村眉头一沉,面色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知晓的,倘若白月当初没有嫁进宫来,如今的白月究竟应该是怎样,他都知晓的。
当年白丞相为了安抚痛失爱妻的穆寒,为了稳定这因为穆寒的大悲大痛而不顾的江山社稷,毅然决然的,将自己的独女送入了皇宫,成为了这穆国六都的皇后娘娘。
可彼时的白月,早已有了青梅竹马的爱人——鲁巴王子沙亚。
几乎是全穆国的人都知晓,白丞相的独女,同穆国最大的敌国的小皇子相爱,并且私定了终生。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责备着白月,都在辱骂着白月是个叛国贼。可白月却丝毫不在意这市井流言,痴痴地爱着远在他国的皇子。
沙亚也是个痴情种儿,一心守着和白月长相厮守的誓言不放手,一心想要劝服鲁巴国王同穆国交好,好让自己能够迎娶白月。
可鲁巴国王并不同意这种软弱的方式臣服,故而一而再三而三地,拒绝了沙亚的恳求,一心想要和穆国交战。
可沙亚以死胁迫,国王终归还是爱着自己的孩子,同意了愿意以联姻的方式,换取两国交好的请求。
可沙亚还未来得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白月的时候,他收到的,却是探子回报的,关于白月嫁入皇宫的消息。
自此以后,白月和沙亚便再也无缘了。
可后来听闻,在白月嫁进宫的日子里,沙亚拒绝了国王的赐婚以及等等要求,一直一个人生活着。白月虽说嫁入了皇宫,却也只是一具躯壳在此处罢了,故而她才能那般与世无争。
因为她啊,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从这里得到过什么,所以也毋须为自己去争取些什么。
可近日里听闻,鲁巴最近因为战事的连连失败,兵力财力皆损失惨重,更兼国都连年干旱,百姓民不聊生,民间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可怖现象。
为了解决这种窘迫场面,国王便提议让小皇子沙亚同西域公主蒙莎丽联姻,以此换取西域提供的粮食与补给,好让鲁巴撑下去。
沙亚虽说万分拒绝的心,可终归是国家危难之时,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一些东西,来换取大利。
故而,沙亚将要迎娶蒙莎丽的消息,从远在边境的鲁巴,一路传到了穆国皇宫之内。
倘若白月听到了这个消息,内心悲愤感慨,一时想要杀了毁了自己幸福的穆寒,倒也是不无可能的。
更兼白月先前一直同鲁巴联系密切,虽说七色这种毒药难得,可在鲁巴皇室之中,这基本上是人手一份的毒药。为的是皇室的自保,也为的是彰显皇室的尊严。
倘若沙亚先前担忧白月入宫受委屈,赠给了她七色,便也是能够解释的通这鲁巴毒药为何会出现在穆国后宫里了。
可白月终归看起来不像是那般毒辣的人,虽说她入宫之时着实是恨着穆寒的,也是恨着这天下的。
可之后的年岁里,白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淡漠观望,似乎已经将心上的悲愤化作了平淡的一阵风,一吹即过了。
更兼白月平日里待人是极好的,没有一人会说白月皇后的不好,甚至都有人庆幸那先皇后去世了,才能让他们遇到了这么好的皇后娘娘。
可方才白月看着林梦的那一张脸,那与当下完全不一样的人的感觉,让穆村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我知道将军在怀疑什么,不过此事重大,还希望将军慎重而行。毕竟,事关多条人命。”苏畅低言道,穆村眉头紧蹙地看着床榻之上的穆寒,良久,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你倒好,一觉睡过去就成了,现在还要让你弟弟来帮你找凶手。”
穆寒一直昏迷着,昏迷了整整三日三夜也不见他有醒过来的意思。
顾青一直陪在穆寒身边,未曾离开分毫。虽说后来白月派来了许多服侍的人,可顾青总是不放心。
毕竟连自己的小私厨,都能够被人偷偷下毒。倘若那一日喝下汤的不是穆寒,而是自己的话,想来自己早已命丧黄泉了,又怎能够在这里照顾穆寒呢?
这样想来,穆寒其实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顾青虽说平日里总是被人觉着笨了些,可那些不过只是他懒得去思考一些事情罢了。有很多的事情,顾青宁愿选择视而不见,以免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可这些日子的事情,让顾青明白。自己身处后宫之中,根本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像白月一样。
毕竟白月已经位居后位,毋须再顾虑一些事情了。可自己不一样,自己只是一个个小小的男宠......
男宠。
这个原本根本不想被顾青提起的字眼,如今顾青也能坦然在心中说出来了。
不过就是个男宠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自己在这后宫里面还得烧脑子,也不是白靠屁眼儿吃饭的。说好听的,也是份正经活计儿啊。
自己是个不得厚爱的男宠,最近穆寒一直住在永乐宫中,对自己当真是要宠上天的那种。
自然会招的不少嫔妃妒忌,倘若心肠歹毒一些的,自然会想着要除去自己这个眼中钉。
顾青好歹也是高考成功考进医学院的学霸,虽说和自己班上那些真学霸比起来,自己不过是个学渣罢了。
可这一些需要智商的东西,顾青倘若想要进行思索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顾青脑内迅速思考着几个有可能来宫里下毒的嫔妃,皆是先前依仗皇上宠爱而嚣张跋扈的一些嫔妃,有一些家中本身权势雄厚,是不能忍之人。
倘若她们想要毒害自己,根本毋须通过私厨下毒,毕竟往常里厨子们给顾青做饭时,食材皆要通过试毒针来检验毒性。在饭菜上来后,还要经由常欢的手来再一次试毒。
倘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想要害自己,那么一开始,她就要想办法先避开常欢的这块。可常欢是自己的心腹,若要跳过常欢,是极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常欢和那人是联手的呢?倘若常欢也是想要害我的呢?
这一下,下毒这一块岂不是变得分外简单?只需厨子们做好了饭菜,常欢在端上来之时偷偷洒上毒药,自己也根本不会察觉到。
顾青细细思考着,虽说常欢是他从进宫以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也一直忠心耿耿。可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常欢如此想来,倒也是平日里有些值得让自己怀疑的地方。
顾青略略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要和常欢谈一谈。
顾青蹑手蹑脚地从穆寒身边离开,常欢等人皆候在正厅里头等着顾青的吩咐,一声不吭静悄悄的,让人不免心情有些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