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被白月这一下的反问反而给问住了,不知该如作答才是。
何为,自己应当更明白一些?
忽然间,终纯的模样浮现于脑海中。穆寒骤然间,明白了白月这一句更明白一些的意思。
的确,自己方才的躲避,对自己的不愿意正视,皆是因为终纯啊。
就连穆寒自己都已经快要分辨不清楚了,自己在遇到顾青之后,对待终纯的感情究竟是愧疚还是不舍抑或痴恋了。
而这份对待终纯的感情,牵扯着他,无法去正面回应着自己对顾青的那份心意。
先前一直当他不过是顾家的一颗棋子罢了,一直劝慰欺骗自己,自己所做的种种一切,皆是为了能够得知顾家究竟在密谋谋划些什么。可直至今日,白月如此一言,穆寒却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了。
白月瞧着穆寒面上神色一阵阵的变化,心中知晓了几分,语气也略略上扬了几分。
“皇上想来应当是能够明白臣妾的意思了,那么接下来皇上应当如何呢?是同过往诀别去重新开始,还是在过往和当下之间牵扯不停呢?若是后者,这样只会伤害皇上同青弟二人罢了。得不偿失,何须如此呢?”
穆寒一字一句听得恳切,他那颗原先以为早已冰冻住的心,在顾青到来后,早已经开始一点点融化开来了。
自己想要待顾青好一些,想要独占他的笑颜。如果这般都称不上喜爱的话,穆寒反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先前青弟来寻找过臣妾,他同样被自己的心意所困扰着,不知所措。哪怕臣妾开导着他,让他正视了自己的心意,他却仍是躲闪不及。”白月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穆寒,看的穆寒像个孩提一样,有些心虚。
“不过据臣妾的了解,哪怕青弟不愿意去承认他的心意,他也一定会去做些什么。可臣妾方醒来,听见的便是青弟出宫去探亲了,而且还是一个人。想来应当是皇上做了一些什么事情,让青弟心中那好不容易愿意承认一丝的心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罢?”
被白月一语中的的穆寒有些无措,他知道白月是个聪明人,也未曾料及白月竟能够通过顾青出宫这一消息,分析至此,反倒是让穆寒有些心虚不已了。
纵然是有几分心虚的,穆寒却仍是面上毫无波澜起伏,不见一丝神色的变化,让人无法窥探到他的内心。
他愈是如此,白月愈是能够察觉他的掩饰与躲避。
看来,他同青弟之间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啊。瞧着皇上如此模样,看来要让他一时去接受和承认自己的过错,应当也是不大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一人好生想想罢。兴许他一个人,反倒是会能够想清楚一些事情。
白月如此想着时,已经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壶,静静望着穆寒,等着他说一句离开。自己便预备着起身送别皇上了。
方才自己的小憩也被扰着了,方才那会儿子还不觉着,这下同穆寒说了如此多的话,反倒是觉着有些疲惫了。倒是想去歇息的紧。
方才还想着要为这一对互相折磨的小夫妻排忧解难的皇后娘娘,一时倒是失去了所有兴致,只想着快些送走面前这个似乎听不进去旁人劝解话语的皇上,自己好去休息休息,顺带差人打听打听顾青的下落以及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穆寒似乎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面前的白月发呆出神,也不去说些什么,只是任由如此乏味的度过时光,无聊的白月连面上的笑容都快有些挂不住了。
“皇上?皇上您睡着了吗?”白月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伸手在穆寒面前晃悠了两下,这下才把一直陷入在自己思考中的穆寒给拉回了神来。
穆寒似是被吓了一跳一样,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便是一个抬手似乎想要拦下白月的手一般,反倒是吓了白月一跳。
“皇上您......”
穆寒随即极快的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失态,忙松开了紧捏住白月的手。
白月吃痛的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瞧着面前自己未曾见过的穆寒,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抱歉,方才朕想事情想的一时出神了。”穆寒余光微微瞥了一眼四周时辰,暮色已近,看来自己也已经在这里待了不少时辰了。
“朕该回宫去了,皇后也早些休息。”穆寒起身预备着离去,白月也起身预备着唤过小婢子前来收拾一下,自己也好回寝宫洗洗睡了。
穆寒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止住了脚步,惊得白月一个未站稳险些摔倒。
“倘若......青儿联系皇后了,还请皇后务必告诉朕,倘若他想回来了,朕定当亲自去接他回宫。”言罢,穆寒便大步流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凤栖宫。
白月扶着石桌,瞧着在暮色中逐渐模糊的穆寒的身影,忍不住轻轻摇头笑了笑。
看来,这位穆国六都的九五帝尊,对待感情,却也还只是个孩提啊。
愈是像个孩提一般去对待,愈是能够好好地去珍惜这份感情罢?还当真不知是好是坏了。
白月继续揉着自己发痛的手腕,低头去瞧时发现已经有些肿起来的迹象。
这个穆寒,还真不知是否有心,居然捏的这么用力,好像自己要刺杀他一般。这伤又不知要痛好几日方能够痊愈了,待明日早些时辰,去太医院找找苏太医瞧瞧才是。
白月好气又无奈的对着已经不见人影的穆寒长叹了口气,满面的慈母般的无奈神色。
“来人,把这边收拾好了。本宫要回寝宫去休息了,谁人来访都不要再打扰到我了。”
穆寒的本意是想要回宫去处理这一天的政务的,可不知为何,自己拒绝了车夫的请求后,一个人走着走着还是来到了永乐宫前。
顾青不在的永乐宫,并无往日的灯火与热闹,只是几盏小灯笼挂在永乐宫前照亮着路途。就连宫殿里头,窗户里透出的灯火也是微弱的。
想来大部分的服侍的人都已经休息了罢?故而才只有这么一些个小灯。
顾青想要去找常欢说些话儿,刚要挪动的脚步却兀地停了下来。
说话?说些什么呢?
自己分明是想问些常欢,今日顾青在做些什么,从他那儿回来后,顾青的表现与神情又是如何。
可是愈是想要得知,愈是问不出口。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穆寒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永乐宫,终究只是后退了几步,踩着庭院里的那棵大树,轻而易举的几下便上了永乐宫的屋顶。
为了不惊扰宫殿里头的休息了的人们,穆寒刻意放轻了脚步,甚至一个瞬间,穆寒觉着自己像是个入侵的小贼一般。
先前顾青总吵着闹着说想看看什么古代的月亮,穆寒不知这古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只是一头雾水的看着顾青。
顾青却像想起什么一样,满是歉意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岔开了话题,只说想要去屋顶上看看月亮。
却偏巧那日入夜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雨一下就是七日未曾停过,顾青想要看月亮的心也愈发的减弱下去,直至消失没有。
彼时穆寒也未曾放在心上,之后顾青没有提起过,自己也搁置下来,未曾主动提过要带他赏月。
如今却只剩一下他一人,坐在这永乐宫的屋顶上赏月。
倒是几分凄凉之意于其中了。
穆寒从袖中掏出那一小壶从白月宫里顺手带出的清酒,一时倒是庆幸自己走时未曾拒绝那个小婢子替皇后娘娘赠的礼物,不然当下这孤独的赏月,无酒去伴,倒是冷清了。
本就没有了顾青相伴,已经怪冷清的了,怎可以再无酒呢?
一想到顾青,穆寒的心便像被什么揪住了一般,一阵阵的隐隐作痛,疼的他捂住心口无言。
从一开始便像个小仙子一样的顾青,似是与这个充满着纷争的世界相隔绝开来一般,他的神色似乎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如同午后暖阳。
每一次似乎只要能够瞧见顾青的笑容,心里的阴霾便会一扫而光一样。
穆寒自己也不知何时开始的,自己对待顾青的这份感情。这一份,他自己都觉得无法理解的感情,待他察觉时却已经根植于心了。
那一日瞧见顾青受伤时,自己受伤后第一个瞧见的人能够是顾青时的那份心情,穆寒如今,一一回味着。
好似当下自己也并非孤身一人在赏月一般,顾青那活泼的声音也不停在耳畔晃悠着。
“穆寒穆寒,你瞧那月亮真大,要是用来做饭一定能吃上半年!”
“哇这酒太苦了!穆寒你怎么会喝这个东西!走走走,下去,我给你拿我新研究的饮料喝!”
“好......”
这一个字的脱口而出,寂静的夜里穆寒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回声,以及夜风的呼啦声,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恍若梦醒一般,身边顾青的幻影骤然间消失不见,穆寒再抬眸间,只有他和那个酒壶罢了。
这月色之下,终究还是只有他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