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方才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抽身出来,正顾着自己缓平心情,听见自己的姐姐如此轻松的一句问话,恨不得哭出声来。
这顾家的人心理素质究竟有多强啊,方才那么可怖的时刻,他们居然还能够立马谈笑风生起来?
顾娅娅瞧着顾青捂着心口不说话的模样,只当是他还在惊吓当中,安慰似的拍了拍顾青手臂,还不忘随脚踢了一下有些挡路的张道士的头颅,踢的顾青面色更加惨白了一些。
“别怕了,这不哥哥姐姐在呢?走走走,打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
一直在一旁的顾鹿瞧着顾青的模样,也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顾青肩膀上,分外亲切地搂过顾青的肩膀就要带着顾青去吃饭的架势。
顾青内心欲哭无泪的瞧着身边一副傻样还在乐呵呵笑着的顾鹿,就差崩溃的嚎叫一声,死了个人啊,脑袋从自己面前掉下去的那种!会成为一生的噩梦那种!
“阿鹿你和小青去吃饭罢,我的脊骨似是断了,我去寻个大夫看一下。”顾娅娅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腰背,一旁的小厮也是急忙的上前一步扶住顾娅娅,顾娅娅点点头,那些个官兵似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上前几步来处理尸身。
顾青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是来到了比皇宫还可怕的地方了。
这些家人,会不会吃人还是个未知数了。
不由得顾青多想,顾鹿便是半拉半扯地拽着顾青前去了厨房预备吃点宵夜,顾青也未看见,他身后屋顶上的那一抹黑影。
夜色太深重了,那黑影只有浅浅的一个人形轮廓,再下一秒,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未曾有人存在过一般。
顾娅娅静静看了看那黑影离开的位置,若有所思地摸着手心处的那道伤痕。
想来那飞刀上头本该是系了什么线的,能够不被自己手摸到的细线,怕也是那个只有皇宫里头才能用到的金线了。如此看来,当真是皇宫的人在保护小青了。
这人武功不俗,抽回飞刀的手法干净利索,若不是自己方才反应的快了些,怕是半个手掌都能被割下来了。
一想到如此,顾娅娅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了几下。
“娅娅你受罪了,快些去找大夫包扎一下罢。这里爹善后就可以了。”顾思明方才的惊吓似乎都已不见,面上仍是如同往昔一般的温和笑意,让人不觉着他方才经历了那般可怕的袭击一样。
顾娅娅微微愣了愣,似是想要问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轻轻点了点头便由小厮扶着离去了。
官兵小跑过来,太爷也已经恢复了常态,预备着去看一眼张道士的尸身判断一下。
“太爷,这回死去的这个人同先前来顾家偷东西的盗贼不太一样。”
官兵将那块由白布包裹着的一点点艳红色粉末递给了太爷去看,“这是从那人身上发现的,虽说是极其稀少,可却是令人分外起疑。更兼此人虽说外头是已经穿着道袍了,可这道袍里头却还是有一件白色的长袍,让人分外奇怪。”
太爷接过那白布,想要细细去看时,顾思明却抬手间挥了挥衣袖,扇去的风将这些个粉末吹的丝毫不剩。
“依老夫愚见,怕此道士本意不是想要动粗来夺取钱财的。只是被逼急了,故而才动起手来。不过也是同以前那些个前来府邸的盗贼一样的人,老夫托人埋了即可。”顾思明笑着摆摆手,也让太爷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
这顾家本就是几日隔几日的就要遭贼,也难怪,这府邸建造的如此阔绰,更兼家里赫赫有名,凡是来镜都的人首先听见的,便是镜都顾家的消息,也是引得如此多小贼前来想要偷的一些。
不过奇怪的却是,分明是个极其容易遭贼的家宅。可偏生这顾老爷也未曾有着多雇佣一些侍卫的想法,家奴经年终归还是那些个人。
顾老爷只说是家中生人多了,自己并不习惯。更兼侍卫也不敢去雇佣些生人,还是家里服侍的老奴让自己心里安全一些。
太爷听着也是有理,也未曾多过问。
如今既然顾思明开口说这也只是个如同往日的盗贼事件,也少的自己多调查的繁琐流程了。不过和往日一样,让小官立个草书,自己盖个印即可了。
昔日里那些个盗贼的尸体,也皆是由顾老爷处理的。只说是终归是死在自家府邸的,倘若不好生厚葬,自己的心里也是难以舒服。
这镜都无人不知顾老爷信佛信鬼神,不仅家中专门开辟了一间佛堂供着佛来保佑家宅。更是每月的吉日,皆要提前沐浴斋戒,再虔心前去寺庙烧香拜佛。
这镜都大大小小的寺院皆接受过顾思明的香火钱,寺院里头的大多佛像,也皆是顾思明的赞助建成的。
故而顾家顾老爷在镜都百姓心中,除却是个有钱的大财主,也是个心里向佛的大善人。平日里待乡亲也是极好的,故而镜都顾家在穆国五都之间,也是赫赫有名的家庭。
顾思明虽然不从官,也不和朝堂之事有关联,却已经同朝堂之人的影响相当了。
镜都顾家,岂止是个做生意的有钱人家。
—皇宫
夜色已深,龙跃宫中却仍是透着些许烛火,从纱窗中便能瞧见黄袍男子支着额的模样。
兀地一道黑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几乎是未有一丝声响的,从微微敞着的窗子里飞身而进,一下子有些踉跄地摔倒在穆寒面前。
穆寒却未低头去看地上的人,只是静静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茶盏,一遍遍地晃动着里头的茶叶,目光随着杯盏中上下浮动的茶叶而起伏着。
“怎的,这镜都还能够有人伤你至如此地步?”
黑影吃痛的低喃了一声,借着烛火,能够看清黑影手臂上不停流着的鲜血。有的血液也已经成为了黑色,看起来分外可怖。
“呵,倘若是镜都之人倒还好,起码我还能够查的出是谁。”黑影捂着淌血的手臂,一步步挪到了一旁的雕花椅上,一旁早已候着的小太监端来了水盆,黑影道了句多谢便开始清洗伤口。
穆寒听着他的话,手中把玩着的杯子兀地之间停了下来,眸中原本无一丝波澜的神色也变得有几分紧张之意了。
“你的意思是,这回来的人不是镜都的人?”
黑影一声嗤笑以示不屑,手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盖上了那淌血的伤口。
“怎的,我还骗你不成?”那一块雪白的布顷刻间被染成了血红色,黑影却仍旧面不改色的继续擦拭着手臂上的血迹,“那个道士身手不凡,武功招式也不是镜都人所能够习得的。不说并非镜都之人,怕是整个穆国也找不出会这种武功的人。”
既然不是穆国的人,又来干涉穆国的事务,想来也只有鲁巴这一个国家的人了。
黑影似是能够读懂穆寒的心思一般,望了望穆寒,便笑着摇了摇头。
“怕也不是鲁巴那边的人。”黑影将布丢回水盆中,原本清澈的水已经红的看不见盆底了。
穆寒还未多问两句时,大门处传来叩门声,穆寒对着黑影使了个眼色,黑影便一下子侧身躲到了屏风后头。小太监也极快的将水盆和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随后分外平静的打开大门。
来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虎图官服,头发束的整齐,雪白的胡子显示着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可分明应当是垂暮的年纪,男子却依然腰板挺直着,走路的步伐也是极快且稳健的。
“微臣参见皇上。”
穆寒淡淡瞥了一眼男子,缓缓转过身继续把玩着杯盏,方才的惊愕神色尽数不见。
“夜深了,不知赵卿家夜访朕的寝宫是所谓何事。”
被唤作赵卿家的男子,正是当朝宰相赵辰的父亲,六都管事——赵思宇。
先皇在世时极其器重赵思宇,故而封其为六都管事,权利一时超过宰相,而仅次于皇上之下。
而穆寒却并不像父亲一样器重赵思宇,自从父亲去世后,穆寒已经借着许多的理由来几番削弱了赵思宇的权利,以防发生政变。更多的,穆寒以赵思宇上了年纪需颐养天年的说法,让赵思宇离开了朝堂。
故而今日深夜赵思宇来访,定然不是小事。
赵思宇拍了拍衣摆起身,拱着手垂头未瞧穆寒。
“回禀皇上,连日来镜都发生杀人案件,一时间闹的民心慌慌。微臣惧怕此事会影响朝政,更兼近日微臣闲暇在家,恳请皇上下令让微臣前去彻查此事,好安抚民心。”
赵思宇字字句句说的诚恳,穆寒却只是支着额,似是分外无趣地看着窗外夜景。
“说完了?”
赵思宇被这一问问的反而无措,满面困惑地就要询问皇上此话何意。
穆寒却像能够读懂赵思宇心思一样,不过一声冷笑后摆了摆手,示意赵思宇出去。
“那个杀人犯已经被就地正法了,此事毋须赵卿家操心了。赵卿家终归是上了岁数的人,莫要再在这种夜深时刻出门了,怕是会染上风寒,彼时操劳的还是赵卿家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