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西特这样的表现彻底吓到了我。
我马上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既克里斯蒂娜、韩赟之后,冥西特也要为了自己的理念牺牲掉自己的存在了。
我站了起来,看着冥西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那个念头之后,我甚至有些不明白冥西特有什么理想需要冥西特牺牲自我来达成。
她看起来并非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反倒像是活了很久、看穿世事的智者,已经能够风轻云淡地评价别人眼中的大事。她代表着人类对死亡的认识,这一沉重的话题到了她身上,已经是可以轻巧提出的寻常事。在这基础上,还有什么能令她动容?
就像她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外形,可也仅仅是不喜欢。她很理智地用这一外形留了后手。
我想象不到有什么事情会让冥西特这样悲伤和决绝。
冥西特已经停止了流泪,眼泪落地,直接消失,脸上的泪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未发生过刚才那一幕。
我更觉得不解了,喊了她的名字,就见她慢慢抬起了头。
“我大概不需要你来帮助了。”冥西特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依然费解。
“我已经看到了未来。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了。”冥西特强调了一遍。
我有些心浮气躁。
未来、未来、未来……我当然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不断有人提醒我那个糟心的未来,那个让人绝望的未来。
叶青的模样、语气好像浮现在面前,取代了冥西特的身影。
这让我更加烦躁。
“到底怎么了?”我再次问道。
冥西特对我伸出了手。
我虽有不解,却还是伸手和冥西特的相握。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冰。
手上的皮肤都好像冻在了冰块上,轻轻一用力,就会感受到皮肉分离的剧烈疼痛。
我不觉得这是冥西特在攻击我,心中仍然是那种费解的情绪。
“冥西特……”我喊了一声,不等我继续说下去,她已经松开了手。
“这就是死亡。刚才,有一个人死了。”冥西特没头没脑地说道。
“你到底……”我再次开口。
冥西特再伸手,碰触了一下我还未伸出的手掌。
我这次没有感觉到寒冷,而是感觉到了剧痛。不同于刚才的那种剧痛,这次的痛感好像有东西切割着我的手掌。
转瞬,那种感觉又变成了火烧。
冥西特马上收回了手。
可那一瞬间,我却感觉到了一种空空落落的虚无感。我好像回到了鬼魂的异空间,除了单一的颜色外,什么都没有。在那样的地方呆久了,会连自己的存在都产生怀疑吧?
冥西特垂下手,看着我,认真说道:“不要忘了死亡的感觉。”
我疑惑地盯着冥西特,就见她的身影直接消失了。
我抬起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的纹路产生了变化。原本凌乱的掌纹变得齐整,看久了,就会将那些新生的深刻掌纹在脑海中勾连起来。
我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只是略一思索,就想起这是冥西特的符号。
在卡兹阿拿文中,冥西特的象征就是这样一个几何图形拼凑起来的图案。
我摸了摸那些纹路,不觉得疼痛,也没有其他感觉。
再看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那些锁链上多了一条奇怪的麻绳,绳子蔓延向远方虚空。
冥西特应该是和我建立了某种联系,只是我不明白这种联系有何意义。
她想要向我传递什么?
我又想起了叶青,不禁觉得厌恶。
那种被算计的感觉并不让人好受。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人喜欢自己被他人算计,逼上一条不得不走的路。
冥西特似乎做了和叶青一样的事情。
我摩挲着掌心的纹路,也碰触到了灵魂上多出来的麻绳。
要抹消它们,只是和我心念一动的事情,可我想到冥西特那种哭泣的模样,就犹豫了起来。
我苦笑一声,垂下了手。
再看看吧。
已经有一个叶青了,再多一个人,多背负一份东西,也不算什么了。
我慢慢走出了小区的回廊,走出小区,随便找个方向,就一路往前。
胖子家我也来过几次了,知道这附近有不少小饭店、小超市。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点,工作日,来居民区吃饭的很少,这里可没有写字楼。但对于周边居住着的阿姨妈妈来说,中午有时候在外面吃,就是来这种小饭店。
我看了几家,终于找到了一家人少的饭馆。
看招牌和柜台菜单,就知道这家店主要做早饭点心,午市也只有面点。我随便买了些点心,要外带走。
有些点心窗口自取,有些需要等待服务员送来。
我找了个空位坐下,看着那一排窗口。
透明玻璃窗后,不断有人走来走去,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忙碌。蒸笼冒着热气,煮面的锅子也冒着热气,还有用来制作生煎、锅贴的大铁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厨房中间,则有两个厨师在不断包包子、包生煎,动作娴熟,可并不算快。
他们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店里客人可不多,现在只有我在等待。
店里不算安静,除了客人吃饭发出的声音、厨房里发出的声音,还有悬挂在中央柱子上的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午间新闻正在说股市,没一会儿,又讲到了社会新闻。
“……写字楼发生意外事故。但据生还者所说,实际为写字楼闹鬼。目前医院正在对生还者展开救治工作。几名生还者疑似吸入了有毒气体……”
我看向了电视机,立时心中一惊。
写字楼办公室的背景中,能看到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那镜头一闪而逝,又来到了马路上。
被警察、医生簇拥着的男人脸色苍白,看向镜头之后,难掩惊恐地说道:“闹鬼!楼里面闹鬼!”
我再次惊讶。
之前的镜头可能是电视台失误,将限制级的画面播放了出来。
现在的镜头中,我看到了熟人。
那个喊着有鬼的男人,正是快递鬼那栋写字楼里的那个男人,那个对我怀揣敌意,有些厌恶我出现,打破平静生活的男人。
在他身后,我看到了小甜和刘英杰。
他们活着离开了写字楼。
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欣慰,只是在最初的惊讶后,就平静了下来。
“打包的好了。”服务员将打包好的点心放在我面前。
我谢过了他,就拎起了塑料袋,离开了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