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他会说话。
池韫站起来,在书阁里走了几步。
男女走路姿势有异,只改装扮不行,还得改变走路的习惯。
她尝试了一会儿,问:“像不像?”
楼晏笑着点头。
她就是这么聪明,哪怕是小事,也不会忽略细节。
“走。”他开了书阁的门,听到外头传来寒灯和夜雨争辩的声音,便领着她悄悄绕了半圈,然后低声说:“得罪了。”
池韫腰上一紧,淡淡的酒气冲进鼻端,身体就飞了起来。
她直觉地揽住他。
脚落了地,两人一时没动弹。
过了会儿,楼晏才松了手:“我们从后门出去。”
“好。”池韫心神有些不定。
后门已经备好了车,车夫训练有素,车驾得又快又稳。
池韫掀起窗帘,只看到景物一晃而过。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公子,到了。”
两人下了车,池韫发现,这里是城郊长亭,送别之地。
楼晏领着她进了最气派的酒楼,要了个临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官道。
他们到时,已近中午,闲坐了许久,才看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慢慢向这边驶来。
看到车上的徽记,池韫低声:“是姚谊?”
“嗯。”楼晏扣着茶杯,缓缓说道,“陛下不让康王妃送行,以姚谊的性子,自是抱怨连连。他想拖延时间,这么一点路,竟走到现在。”
都中午了,当然要用饭了。以小王爷的排场,定要选最好的酒楼。
果然,康王府的马车在酒楼前停了下来,姚谊下了马车,怒气冲冲地带着随从进来。
“人呢?没见小爷来了?”
他身边的小内侍已经被打发了,现下服侍的,是宫里派来的老内监。
老内监眼风一扫,不紧不慢地道:“掌柜的,准备一间雅座,四冷四热八道菜,不要酒水,捡好的上。”
掌柜来来往往的人见多了,一看就知道这行人身份不凡,立刻殷勤地上前服侍。
姚谊不满:“才八道菜,还不给酒水?黄公公,这也太抠了吧?好歹来几盘干果鲜果啊!”
老内监神情不动,说道:“陛下说了,您是回去思过的,不可过于享乐。八道菜已经很多了,您吃不完。”
姚谊气哼哼,可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愤愤地跟着小二去了雅座。
他一时挑剔饭菜不好吃,一时又嫌弃环境简陋,那老内监八风不动,要么叫来伙计,要么理都不理。
碰上这么个人,姚谊也没法子,只好闷闷地吃饭。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吃饭没有酒水,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实在难受。
正吃着,外头来了一对爷孙。
爷爷手里提着一把二胡,孙女不过十四五岁,青春年少,极是可人。
酒楼里常有人卖艺,掌柜也乐见其成,方便招揽客人。
有人叫了那对爷孙过来,点了首曲子。
小姑娘便就着二胡,悠悠地唱了起来。
嗓音清丽,婉转动人。
姚谊猛然听到歌声,精神一振。
透过竹帘子,隐约可瞧见那姑娘掐得细细的小腰,叫他心里一荡。
“哎,把他们叫过来,给小爷唱上一曲。”他说。
黄公公木着脸道:“八公子,您要回去思过,路上不可享乐。”
姚谊气得想摔碗,可顾及黄公公的身份,又不敢。
忍气吞声吃完饭,他又不肯走了。
这老货总催着走快点,他干嘛要顺他的意?
“八公子,该动身了。”黄公公催促。
姚谊假装伸了个懒腰:“我困了,要睡个午觉。”
黄公公说:“您可以上车睡,路上时间多,想睡多久睡多久。”
姚谊怒道:“车上那么颠簸,怎么睡?我就在这了!掌柜,要个房间!”
第137章 没救了
姚谊真犟起来,黄公公也没法子。
“公公,怎么办?”押送的侍卫队长过来请示。
黄公公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么办?八公子不肯走,我们难道还能强押?”
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便是眼下降了爵,指不定哪时又回来了。再说,临走前康王妃还把他们叫过去敲打了一番,真当成犯错宗室对待,回头他们就得被清算。
侍卫队长跟着叹气:“那末将让兄弟们在下面守着。”
黄公公点点头,自己坐在雅座里闭目养神,等姚谊睡够了出来。
另一边,楼晏看差不多了,也叫来伙计,要了个房间,说道:“外头太吵闹了,在这里摆上一桌,再叫那唱小曲的来。”
伙计答应一声。
这酒楼的房间,布置得很是雅致,入门便有屏风相隔。
楼晏看了眼,将屏风往里面挪了挪,挡住酒桌。
他绕过屏风坐下,说道:“他就在隔壁,你猜他忍不忍得住?”
池韫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做了什么安排?”
楼晏笑而不语。
不多时,伙计送上酒菜,又领来了那对爷孙。
那对爷孙隔着屏风施了礼,躬身问唱什么小曲。
楼晏随意点了首送别曲。
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又娇又软,柔情百转。
好像一把羽毛,在耳边轻轻刷着,叫人心痒。
唱着唱着,隔壁门开了。
重重的脚步声后,姚谊一脚踹了进来。
“哎,你们俩,到隔壁给小爷唱去!”
听到他的声音,楼晏露出笑容。
鱼儿上钩了。
拉二胡的老头连忙陪不是:“客倌请稍等,我们在这里唱完了便过去。”
姚谊可没耐心等,扔了几片金叶子出来:“小爷包了!行不行?”
那老头很是心动,犹豫了一瞬,说道:“那就唱完这一首。”
姚谊不乐意:“叫你走就走。”
“客倌……”
楼晏压着声音,不悦地斥道:“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先来后到,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姚谊是嚣张惯了的人,在康王的封地,他要人谁敢说句不是?只是顾忌着楼下的黄公公,他只得耐着性子,又扔了几片金叶子过来:“够补偿你了吧?”
金叶子飘过屏风,落在地上。
楼晏便不再说话了。
姚谊得意地哼了声,看着那对爷孙:“他们都没意见了,还不跟小爷走?”
那老头这才躬身施了礼,捡起金叶子,带了孙女去隔壁。
过了会儿,小姑娘的歌声传过来,池韫忍不住问:“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楼晏笑了笑:“等等你就知道了。”
伙计再来的时候,楼晏一脸不悦,问他:“隔壁是什么人?我这儿曲还没唱完,怎么就把人抢走了?也太跋扈了!”
那伙计陪笑道:“公子,那位恐怕是个贵人。身边的侍卫,瞧着像是王公府里的,还跟着位老仆,听声音像是内侍……”
楼晏“哦”了一声,领会了他的意思,拧眉道:“难怪这么骄横,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伙计劝道:“贵人出行,有什么办法呢?对不住公子了,小的跟掌柜说一声,多送您一盘鲜果。”
楼晏摆手道:“罢了,本想好好喝上几杯,现下已经坏了坏了兴致,结账吧。”
“是。”
伙计看着他们下楼结账,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这两个书生不是那等迂腐的,不然争上了闲气,怕是会闹出事来。
他收拾了碗筷,却听隔壁的曲子已经停了,过了会儿,似乎有吵闹声传来。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那小姑娘喊着“不可”,中间还传来老汉的求饶声。
伙计一惊,别是那公子要行不轨之事吧?这可要了命了,赶紧去叫掌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