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一家人都不好惹,王家老母见不得旁人好,谁家比她家过得好,她看到了都要逮着骂上几句,嫁到王家的蔡氏女长的颇有姿色,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至于那王童生……”
男人们面面相觑,随即嘿嘿嘿的乐起来。
盛言楚切了一声,他还以为王永年是什么厉害背景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还请几位叔叔帮我个忙。”盛言楚有礼的鞠了一躬。
“好说好说。”
“小黑去拿绳子。”盛言楚拍拍盛小黑的脑袋,盛小黑摇摇尾巴进了屋,很快嘴里衔着条长长的麻绳过来了。
“嘿,这狗真听话!”周围的人纷纷夸赞。
盛言楚顺顺盛小黑脑袋上的毛,对几个男人道:“麻烦叔叔们帮我将这两人给捆牢,明日等天亮了我带他们去衙门。”
一听去衙门,蔡氏兄弟慌了神。
“盛秀才,做事用得着这么绝吗?”
“对呀,我们哥几个不就拿了你两袋米面而已,再说了这米面……你已经拿、拿走了啊。”
盛言楚冷哼一声:“就只拿了两袋米面而已?”
蔡氏兄弟大喊冤枉:“真的就两袋米面,旁的都没拿!”
盛言楚疾呼一声:“你俩半夜闯进我家,将我家上上下下都翻了遍,难道这亏我要咽下去不成?”
不待蔡氏兄弟说话,盛言楚拿着绳子就往两人头上套,边套边孩子气的道:“如今不能告你偷盗,那我就去官府告你们半夜擅闯民宅!”
嘉和朝对私自夜入管理的很严,若主家有确切证据,轻则杖一百,重则登时杀死。
此言一出,旁边看热闹的男人们幸灾乐祸道:“就是啊,偷粮食就偷粮食,你们哥俩为何要进人家屋里翻找,莫不是看上了秀才娘?”
程春娘恶心的背过身。
蔡氏兄弟大惊失色,怎么好端端的又多了一顶不相干的罪名?
见盛言楚越捆越紧,两人挣扎的起身,无奈双腿疼得厉害起不来,只能一个劲的哀求:“盛秀才,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哥俩翻你家屋子只是为了找粮而已,并不是像他们口中说的觊觎你娘,盛秀才,你可给我们作证啊!”
盛言楚不依不饶的继续捆人,还故意用绳子磨两人腿上的伤,两人痛得呜呼直叫。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谁家粮食不是放在地窖?你说为了找粮食才闯进内宅,这话谁信?”
蔡老大屁股被盛小黑咬了一个大口子,此时挨着雪水是又疼又冰,为了早些去敷药,蔡老大咬着牙根吼:“盛秀才,你可得凭良心说话,要不因为你说你家粮食都被桂氏那娘们偷去了,我何必一间一间屋子挨着搜?”
盛言楚见自己想听的话终于从蔡老大的嘴里说出来,用力的拉起绳子,蔡氏兄弟的手被绑在一块,绳子一动,两人噗通往雪里一栽。
蔡老大急了:“盛秀才,你不会真的要送我们见官吧?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对你娘没有……”
盛言楚打断蔡老大的话,指着自家院子,道:“不送官也成,你得进去把我家的柜子箱子扶起来。”
“行行行。”蔡氏兄弟满口答应,虽今晚‘出师不利’,但比起吃官家的板子,这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
“走走走,咱们也盯着些,别到时候又让这哥俩耍小心眼。”周围的人笑着说,“我记得盛秀才买的这屋子有半年多没住人了,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盛秀才,你不介意我们进去看一看吧?”
“请。”盛言楚摆出微笑。
他巴不得这些人都进来看看,唯有这样外人才能真正的相信他家囤的粮食早已被偷光。
进了屋后,大家跟着蔡氏兄弟一间一间屋子走,每走一间屋子大伙就左瞧右瞧,至于是瞧盛家屋子的好坏还是旁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小四合院逛完后,有几个人还偷偷摸摸的跑到地窖看了一眼,他们以为盛言楚没看见,实则早就看穿了这些人的心思。
今夜就算没有蔡氏兄弟,也会有张氏兄弟,或是其他什么氏兄弟,说不定有这种想法的人正藏在‘参观’他家房屋的人中。
“怪哉,”有人小声咬耳朵,“除了外边那两袋米面,我就只发现他家厨灶底下有几颗大白菜,旁的都没有。”
“莫非囤的菜真的被他上个主家偷光了?”
“应该是,梁上我都看了,没藏东西。”
几人说话的声音很小,盛言楚隐在暗处无声的笑了。
蔡氏兄弟在盛家整理倒在地上的柜子和椅子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无奈跟进来的人想实地找找盛言楚会将粮食藏在哪,所以每当蔡氏兄弟苦着脸想跟盛言楚提出回家时,不等盛言楚开口,那些人立马指这指那的挑刺。
一会说这桌子脏了,一会又说梁上起了蜘蛛网……
到了后边,蔡氏兄弟索性给盛家小院来了一个大扫除。
如此,众人终于信了盛言楚的话——盛家的粮食真的就只剩下两袋米面了。
等闲杂人都走光后,程春娘款款走过来,确定院门锁好后,道:“楚儿,这法子真的行的通吗?那些人说不准会摸到桂氏家里去,桂氏没买到公粮这你是清楚的,届时他们两头都没偷到,那……那他们会不会又盯上咱家?”
盛言楚往火炉里添柴,闻言别有深意道:“娘,他们今晚在咱家翻了遍都没找到,肯定不会再盯上咱们的,至于桂家……哼,她在静绥的宅子可不止那一处…这里没找到,那当然是藏在别处了。”
别处再找不到,那说明桂氏还有隐藏在暗处的私密宅子,毕竟桂家有钱。
事情和盛言楚想的相差不大,桂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不过是随手拿了盛家偏房几袋湿杂面而已,为何会惹上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三天两头的蹲她家的墙角?
蹲墙角就罢了,初五迎财神那晚,桂氏好不容易狠狠心花了几十两银子去附近人家换了白面和猪头肉羊头肉,本着敬畏的心,桂氏祈祷自家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场雪灾。
然而当桂氏费了一番功夫蒸了几大锅白面馒头扭头准备处理几十斤的猪头羊头时,白面馒头被人偷走了,等桂氏回过神发现馒头被偷走后,厨房里的猪头羊头也被一扫而空。
桂氏抱头痛哭,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才得罪了财神老爷,然而反思了一宿也没想明白。
就在桂氏稀里糊涂的睡下时,之前盯上盛言楚的蔡氏兄弟等人捧着白面馒头吃的那叫一个欢,边吃边嚷嚷盛言楚没有撒谎,他家的粮食还真的被桂氏偷光了。
白白吃了桂氏拿来祭祀用的贡品就算了,这两人还一传十十传百的疯传桂氏身为主家偷盗租客的粮食的事,至于这糟了难的租客是谁,不用蔡氏兄弟说外人也都心知肚明。
外头闹得乱糟糟,桂氏还蒙在鼓里呢,为了表达自己对财神爷的尊敬,桂氏不惜将自家庄子上的老牛给杀了,牛是黄牛,想杀必须过明路,为此,桂氏只能掏银子和衙门的人求开后路。
接待桂氏的官差正好是黄正信,此时张郢对城中雪灾越来越严重而吃食越来越少的事焦心不已,派出临朔郡求助的书信就在昨天被打了回来,郡守大人比张郢还头疼。
临朔郡不光雪灾严重,那些受冻严重的百姓饥肠辘辘,便去刨地上的雪吃,然而葳蕤山上的雪大多浸泡了山上的一种虫卵,那种虫卵平时吃下去后并不会致命,但会让老百姓身体发虚以及体内受寒,本来雪下的就大,若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抵抗,那不就是雪上加霜吗?
所以在收到张郢的求救信后,临朔郡已经出现大片居民冻死在家的事件,此事已然在附近几郡形成轩然大波,为了遏制灾情的恶化,临朔郡郡守被迫将郡城百姓集中到一块生活,以此相互取暖避免有人再度出现冻病。
郡城已然自顾不暇,且雪灾来的突然,先前张郢送去郡城的秋税粮食早就被郡城扣下自用,所以张郢求救信上请求退回静绥县秋税的要求当然是煎水做冰,宛如白日做梦。
得不到上头的资助,张郢只能自己想办法,所以待黄正信来报说城中桂家庄子上有几十头牛的时候,张郢乐了。
还等什么,杀!
这种情况下,就是京城的玉皇老子来了也会原谅他屠杀值半个人头税的黄牛。
就这样,本来只想杀一头牛祭祀财神爷的桂氏懵懵逼逼的被人领着去了自家庄子,然后又懵懵逼逼的看着官府的人将庄子上的老牛都给杀了。
等桂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郢已经命人将几十头牛的肉宰杀完毕卖给了城中百姓。
在这种大雪飞舞将近二十来天的冰冻时期,哪怕牛肉再贵,百姓们也不在意了,能喝上一碗暖心暖肺的牛肉汤就是当下最幸福的事。
盛言楚时刻关注着桂家的动态,得知桂氏向官府“献”上几十头牛,他暗自骂了一声:有这么多牛还偷他家的杂面干什么!如果他没有早早转移白面,那他跟他娘早就饿死在这个冬天了。
先前他还愧疚将祸端转移到桂氏身上,如今想想桂氏一点都不值得他同情。
程春娘知道这件事后气得比盛言楚还厉害,其实程春娘有一件事没跟盛言楚说,她家开火锅食肆后,桂氏曾来过铺子好几回,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探火锅的配料,程春娘都拿借口支吾过去了,桂氏不罢休,每天雷打不动的拿着一些鸡蛋什么的小东西跑到程春娘铺子里溜达。
程春娘能有什么法子?毕竟桂氏是铺子的主家。
桂氏的真面目揭露之后,程春娘立马道:“楚儿,既然咱们已经和桂家闹过红脸了,那铺子…咱们也别租她家的了。”
说这话程春娘心疼的很,当初租的时候觉得桂氏敞亮,所以后来三个月到期后她一口气续租了半年,眼下还有半年的租金在桂氏手中。
“是不能再用她家的铺子了。”盛言楚沉思,他嫁祸桂家偷粮的事纸不包住火,总有一天桂氏会知道,然后报复在他家铺子上,毕竟桂氏身上有他家铺子的钥匙。
为了以防桂氏去他家铺子捣乱,盛言楚先桂氏一步将铺子里的火炉连夜搬回了自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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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桂氏被张郢‘逼’着含泪杀了庄子上的牛后啥怨言都不能有,毕竟张郢对外美名其曰桂氏在学富商布施,桂氏有苦说不出,你见谁家布施施黄牛了?
这还不是桂氏该心疼的时候,那日桂氏忍着心绞痛和幼女桂清秋去衙门看了张郢在衙门口高价出售牛肉,望着一块又一块牛肉被割走,桂氏感觉自己就跟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蔡氏兄弟拿着妹妹从婆家拿来的体己钱正排在队伍里等着吃香喷喷的牛肉,边哈气边跟旁边的男人吹牛逼,说着就说到桂氏之所以‘布施’肯定是因为当初偷光盛言楚家里的囤粮造成了内疚,生怕财神爷挡住了她家的财路才将庄子上的牛肉献祭给大伙……
桂氏气息一窒,大怒揪住蔡氏兄弟发火:“你这杀千刀的,我道不知我家这些天掉肉掉粮食怎么回来,原来是你这个狗崽子偷了去,你再敢造谣我偷秀才的米面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拉你去大人跟前对证!”
“去就去,我们哥俩怕了你不成?!”蔡氏兄弟摸摸屁股上的伤疤,心想盛言楚是秀才,秀才肯定不会骗他们,再说了,桂家若没有偷盛秀才家的东西,盛秀才为何好端端的从桂家搬出来?
桂氏见蔡氏兄弟不慌不忙的样子莫名有些退缩,说偷了盛言楚家全部的米面,其实也说的过去,毕竟偏房里只有那几袋湿米面,但桂氏坚信盛言楚肯定将剩余的米面藏了起来,只不过这种说法很难去证实。
所以当桂氏拽着蔡氏兄弟去衙门找张郢的时候,张郢犯难了。桂氏口口声声说她只拿了盛言楚家几袋湿米面,其余的都没有碰,桂氏还自作聪明的加了一句。
“回大人,那盛家偏房里拢共就几袋米面,旁的都没有。”
张郢一挑眉,这话的意思换个角度思考不就是盛言楚偏房的米面被人偷了个精光吗,至于是谁不言而喻,毕竟在这种糟糕的天气下,谁会放着好的米面不偷只偷湿杂面?
桂氏此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无奈张郢没给桂氏解释的机会。
因为桂氏口中的盛言楚刚来过,走之前还给张郢留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御寒神器。
第49章 【二更】 盛言楚对小姑娘……
盛言楚送给张郢的是针织毛衣。
他之前是有不想将针织毛衣公之于世的想法, 但见城中百姓尤其是柳家菊表姐孕中冻的脸上生出一块又一块红红的冻疮后,他觉得有必要将这个法子推广出去。
不过羊绒毛在静绥是稀有物,盛言楚只能另找替代物, 本来毫无头绪, 正巧那日搬铺子里的东西时,他发现了他娘堆在后厨的兔毛。
对哦!可以用兔毛。
静绥县是养兔的大户, 之前雪灾来临之后, 各家各户为了抗寒所以杀了家中的兔子吃肉,不过兔毛都没有处理,平时这些兔毛都是收集起来等着外边的走商挨家挨户的收走去做兔毛笔,只是这段时间路上都封了,所以走商都没有来, 因此这时候几乎家家都存着大量的兔毛。
有材料就好办, 盛言楚立马将家中的兔毛进行漂洗,然后烘干用细线搓成一股一股的兔毛线, 兔毛没有羊毛暖和, 但总比穿着单衣套着干瘪瘪的麻夹棉的薄袄要好,最重要的是嘉和朝的棉絮珍贵,并非人人都能穿上袄子, 所以雪一大才会出现好多人冻死的场景。
程春娘得知儿子要将织毛衣的法子献给张郢, 当然表示支持,她早就想让大哥一家人都穿上保暖的毛衣, 只是碍于这是儿子仙人洞的宝物,若她擅自拿了出去,说不定仙人会大怒随即折儿子的阳寿,如今见儿子主动提出造福百姓,程春娘又担心又欢喜。
“若人人都能穿上兔毛衣, 定能熬到暖春到来,只是…楚儿,你将这等好东西献出来,那仙人…会不会惩罚你?”
若是仙人惩罚儿子,程春娘宁愿做回小人死守着秘密不让外人知道。
盛言楚停下手中搓兔毛线的动作,笑了笑道:“娘,造福百姓是积德的好事,仙人才不会怪我呢,只不过仙人不想外人知道他的存在罢了,所以娘千万不能对外人说仙人洞的事,若有人问起兔毛线的事,你就说是你做绣活时瞎琢磨出来的。”
“对对对,不能说。”程春娘憨憨的捂住嘴,见盛言楚搓出老长的毛线,程春娘赶紧加入织毛衣的活动之中,娘俩就这样一人搓线,一人织毛衣,日夜兼程四天后,终于在正月初九早上织出了几件孩童毛衣。
因赶工急,程春娘并没有花心思去勾好看的花纹,所以毛衣看的有点糙,但挡不住它暖和啊。
张郢拿到兔毛衣的时候就是以上的想法,他在京城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什么好的裘袍他没见过,所以捏着手中的兔毛衣张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它丑吧,可它暖和,说它暖和,又比不上狐裘羊裘。
就在张大贵公子纠结当中,孟双来了一句:“大人,咱们这可不是京城,百姓都是平民……”
张郢一下醍醐灌顶,是啊,静绥的百姓谁家能有狐裘羊裘,若真有这玩意谁还会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