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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从食馆那边哄骗了好几个后生的夏修贤摇着扇子大步踏过来,长腿往栏杆上一扫,伸手就要钳盛言楚碗里的牛肉卷。
  盛言楚低着头像个护食的小松鼠,见夏修贤不嫌脏的要抢他的吃食,立马将剩下的牛肉卷一股脑往嘴里塞。
  边鼓着腮帮子,边将空碗往前推,一脸无辜:“没了。”
  “嘁。”夏修贤合起扇子敲盛言楚的头,失笑道,“你果真是变了,记得你初入县学的时候,对谁都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兄长好,如今…哎,不说也罢。”
  盛言楚撇撇嘴,喊兄长也要看对象好伐?就夏修贤这种老油条根本无需给好脸色,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了夏修贤挖的坑。
  -
  程以贵和梁杭云到底是心眼太少,吃了一个月的桂花糯米藕后都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六月县学每半年一次的应试结果公布后,程以贵和梁杭云发现他们这些吃了桂花糯米藕的后生依旧考不过盛言楚这些老生的时候,两人这才顿悟盛言楚坑了他们一把。
  然而他们没心思再去找盛言楚‘报仇’,因为三年两考的院试和每逢子、午、卯、酉年开考的乡试齐聚在今年的金秋八月。
  时光飞逝如流水,转眼间还是后生的程以贵等童生们以及夏修贤等秀才们皆提了一口气准备出发前往临朔郡。
  第70章 【三更】 院试缺了学政官……
  嘉和朝的院试原本是设置在地方府城, 据说因为有些地方只有郡县没有府,导致某些地方的院试地点不好安排,因而老皇帝直接将院试划到郡城里来。
  临朔郡就是一个典型只有郡县没有府的地方, 先前的府试都是安排在临朔郡城, 卫敬做了多年的郡守,对科举的操办还是比较得心应手, 然而今年却难倒了卫敬。
  因为今年不仅仅是午酉乡试大比之年还是三年两回的院试秀才年, 临朔郡没有府,就意味着两场同时开考的科举都需要卫敬到场,卫敬可谓是分身乏术,只能上奏求告朝廷。
  快马加鞭的递了折子进京后,文臣对这个问题一笑而过。
  “卫大人未免大惊小怪, 这等子事直接请旨让皇上多派一个学政官过去不就行了?”
  “卫敬到底是在临朔郡这种小地方拘太久了, 莫不是被年初那场大雪冻伤了脑子?这中鸡毛小事竟也能慌了神?”
  讨伐卫敬的都是年初被老皇帝派去支援南边雪灾的臣子,这些人无功而返后吃了挂落后恨极了赈灾有功的卫敬, 因而见缝插针取笑卫敬做官多年还如此的畏手畏脚。
  几人冷嘲热讽过后, 立马有御史官当场弹劾几人不知悔恨有咄咄逼人的丑态。
  御史官的话一落,老皇帝很快想起说话的这几人是年初被他派去南边支援的臣子,这些人回来后遭了贬斥和责骂, 近一个月前因攀着太子和四皇子的关系才得以重回朝堂。
  “都给朕住嘴——”
  老皇帝身上迸发出威势, 将折子递给底下的文武百官,怒斥道:“临朔郡郡守卫敬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他将此事上奏朝廷合情合理,你们一个个的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老皇帝虽年纪大了,声音却浑厚,一声质问荡漾在金銮殿上,吓得刚才质疑卫敬能力的几个大臣双腿一软, 纷纷跪地说不敢。
  有几个刚烈的臣子看了折子后,开口谏言:“还请皇上择选翰林院的人前往临朔郡等地,山高水长,这些人得早早出发才能提前到达地方,如此才不会耽搁了临朔等地的院试和乡试。”
  派往地方支援当地郡守主持乡试的主考官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从京城前往各地,卫敬之所以这时候才往京城递折子,正是因为朝廷分派到地方的主考官人不够。
  换言之,老皇帝忘了像前些年一样另派一批臣子去监督院试,这是老皇帝的疏忽,卫敬若直接跟老皇帝要人,那就是在明着指责老皇帝处理政务上有纰漏之处。
  老皇帝之所以骂刚才那几个嘲笑卫敬的臣子,也是基于此。
  既然皇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那就要弥补,如果顺着臣子的意思补发翰林院的人去临朔郡,这就相当于老皇帝亲自承认自己犯了糊涂。
  科举选的是国之根本,皇帝做出这种疏忽大意的事肯定会被记入史册,为了在史书上不留一个晚年不保的坏名声,老皇帝灵机一动。
  “此次临朔郡卫敬上奏所言之事,是朕故意而为之。”
  说着,老皇帝大手往旁边一挥,指向左前方的太子和四皇子以及年满十五得以上朝旁听的五皇子。
  “朕有意让几位皇儿跟着翰林官前往各地磨炼,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底下的朝臣面面相觑,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一想便知老皇帝再给自己找台阶下,众臣子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齐齐高声称赞老皇帝一片慈父之心昭昭如日月。
  就这样,三位皇子协同翰林官前往地方的事敲定了。
  至于去哪,老皇帝坐回龙椅表示随三位皇子做主。
  五皇子心里当然有计较,只是他人微言轻,朝中又没有助力,因而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太子和四皇子为了争谁去临朔郡而差点在朝堂重地大打出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皇帝被太子和四皇子两班人马气的头疼,直接大手一指:“小五你去临朔郡。”
  五皇子面色如常,不紧不慢的领命直奔临朔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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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敬上奏朝廷之前就猜到老皇帝会借口让皇子们出京来抵消自己的失误,所以当五皇子等人快马加鞭的往临朔郡赶的时候,卫敬转身传了一封家书给盛言楚。
  “好端端的让你去郡城干什么?”程春娘问。
  卫敬为人谨慎低调,信上只说杜氏想念盛言楚,八月有院试和乡试,书院里的学正和教谕们都会被喊到郡城参与阅卷的事,所以盛言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着程春娘来郡城玩一玩。
  “还要我一道去?”程春娘社恐人的心态立马蹦跶出来,“不行不行,我一个农妇哪能去面见郡守?楚儿你看看我,我一想到要去郡城见大人物,说话都在抖。”
  “娘,义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您怕什么?”盛言楚笑着劝慰,“再说了我与卫家结亲已成定局,您总得过去看看儿子认的义父义母是什么样的人吧?”
  程春娘肚子里过了好几回主意,才壮着胆子道:“那娘就过去看两眼……”
  “娘放心吧,您若在郡守府住不惯,咱们就找间客栈住下。”
  “住客栈多贵啊!”一谈起银子,程春娘的心情放松了些,口气软绵道,“既认了亲,还是住卫家府上吧,咱们搬出来单住,总不好让你那义父义母多心以为咱们娘俩嫌弃他们。”
  见他娘被他忽悠住,盛言楚笑容可掬的点头:“还是娘想的周到。”
  七月底,程有福和乌氏被盛元楚请到静绥帮忙看铺子,他则带着他娘收拾包裹出发郡城。
  这次去郡城是私事,因而孟双没有跟过来,倒是张郢殷勤,得知盛言楚要去郡城探亲,便道:“这几日官道上来往的都是送考的马车,依本官之间,你们还是走水路稳妥些。”
  科举之际路上总是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一般这种时候,老百姓都会自发的缩在家中不外出,张郢是过来人,他的建议听一听总归没错。
  静绥前往临朔郡的水路因是背风,所以船只走得并不快,夏修贤等人到达郡城安顿好后,盛言楚和程春娘才姗姗抵达郡城。
  一上岸,郡守府的轿撵就落在了码头之上。
  第71章 【一更】 贡院门口目光对……
  盛言楚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遭见识到衙门的官轿, 轿子比他想象中要小很多,一顶轿子只能容纳一个人,坐进去后连个躺下的地都没有。
  “娘——”盛言楚有些担心他娘适应不了封闭的空间, 忙撩开帘子冲后边喊。
  他娘的轿子比他的走得要慢的多, 落了他一大截。
  在后边轿子上的程春娘坐立不安的掀开帘子,半含讨好的跟轿夫道:“麻烦小哥快些, 我儿子都看不到影了…”
  轿夫也是好脾气的人, 耐着性子解释:“夫人,不是小人不想快些走,实在是公子坐的是大人特意吩咐改造的轿撵,咱们这顶轿子不能越过他…”
  自古官轿出街,民间的百姓都会自然而然的停下手中的活跪拜, 与其一道从巷口出来的轿子或者马车会下意识的慢几步在后边跟着, 以示敬重。
  盛言楚平时觉得这种规定无可厚非,但今天后边坐的是他娘, 他娘胆子小从来没出过远门, 本来就胆怯惊心,如今窝在小轿子里看不到他,这会子指不定心里慌成了什么样。
  “停轿、停轿!”盛言楚侧眼瞥了瞥两个不知变通的轿夫, 低声交代, “我要下来走走。”
  轿夫傻了眼,迟疑道:“公子, 您不坐了?”
  又一轿夫急声:“公子,这还没到城门口呢,离郡守府远得很,下来走会累坏您的脚,到时候我们没法跟郡守大人交代啊, 您千万别为难我们,还是坐回去吧。”
  “没事,你们听我的话就是了,义父那里我自会说明白。”
  说完 ,他跳下轿子步态从容的往后边轿子奔去。
  两个轿夫没辙,只能叹着气抬着空轿子往郡守府方向跑。
  “楚儿你咋下来了?”
  程春娘满心慌乱的坐在轿子里,见儿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侧,心终于定了一些,嗫嚅道:“娘给你丢脸了…”
  盛言楚龇牙笑着逗程春娘:“那轿子逼仄难受,我腿都抻不开,浑身不舒服。”
  边说边缩着背躬着身子攥成虾子,“娘,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程春娘捏着帕子捂嘴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刚好抵在轿门边上,她坐在里边刚刚好,倒难为了正在长身子的儿子。
  为了缓和程春娘待会见卫敬和杜氏的紧张心情,盛言楚一路走一路说,程春娘是个明白人,见儿子不竭余力的开导她,便暗暗下定决心进了郡守府后决不能像刚才那样给儿子惹麻烦。
  卫敬的官轿先一步到达郡守府,一看轿子里没人,卫敬忙问盛言楚去哪了。
  轿夫战战兢兢地答:“公子说他个子长高了些,坐在里边弯着腰难受,所以…所以就步行跟着程娘子的轿子走了过来。”
  卫敬派过去的轿子当然不是卫敬平日做的官轿,而是根据盛言楚的个头特意改造过的,上面挂了郡守府的牌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卫敬府上的轿子。
  轿夫虽说的简单,但杜氏已经明了,微笑道:“楚哥儿是为了照顾他娘。”
  杜氏这些年见了不少农家妇人,那些胆量大的人走到她面前腿都打鼓,何况是程春娘这样的柔弱女子。
  “夫君,依我看咱们还是别站在府门口等着了,这样的大阵势会吓着楚哥儿他娘。”
  卫敬赞同的点头,只留了几个机灵的小厮和丫鬟候在门口,他则跟杜氏进了府在前院等着。
  一刻钟后,程春娘坐的轿子终于停在了郡守府门口。
  轿子一落地,大街上百姓的眼睛就跟深林的饿狼一样死死的钉在程春娘身上。
  “这人谁啊,好面生。”
  “大人家的亲戚?看着不太像。”
  “连根金簪子银手镯都没戴,怎么可能是大人家的亲戚。 ”
  “这话不好说,京城的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上门打秋风的?”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
  “打秋风的能有做轿子的阵势?”立马有人嗤笑,“你们光顾着看轿子里的人,咋不看看她身边站着谁?”
  盛言楚扶着程春娘从轿子里走出来,听到身后传来议论声,微笑大方的看向众人。
  街上的百姓一惊:“这、这不是盛家小秀才吗?”
  盛言楚几个月跟着府学的书生在城中逛了一圈,又是起诗社又是游山玩水,加上兔绒毛衣和鸭绒夹袄的缘故,所到之处都有人争着抢着看他长什么样子,可以说,盛言楚在临朔郡感受了一把现代爱豆的风光。
  “真的是盛秀才!”
  人群中一片哗然。
  “那他扶着的那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