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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开门的寒气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他没来得及看清外边的情况就合上了房门,若他猜得没错,小公寓应该置身在一处严寒地带。
  深吸一口气,盛言楚将手放到门把手处,暗暗喊了一二三后,双手用力转动门把。
  门开得那一瞬间,刺骨的寒风猛地往他身上席卷,呼啸而过的风声像一道道凄厉的婴儿啼哭,盛言楚听得胆战心惊。
  他没敢往外踏出一步,只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张望。
  他得确定外边的世界是哪个朝代,是他现在所处的朝代呢,还是其他时空。
  眯着眼迎着纷纷扬扬的白雪天地看了一通后,他赶忙缩回了脑袋。
  外边和他所在的朝代都处在黑夜,雪光之下的能见度并不高,视线所到之处全部是白雪,除此之外,依稀能瞧见几颗参天大树,小公寓外看不到路,地面全是雪。
  他不敢往外走的原因也在这,在摸不清外边情况的时候,他不能冒冒失失的往外走,假使往外踏一脚就是万丈悬崖呢?又或是深不见底的湖海怎么办?
  为了探清门外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盛言楚拆了件毛衣,线头绑紧玻璃片,然后他再继续打开门,将玻璃片抛出去后,盛言楚哈了口白气,赶忙将门掩住,只留一个小缝往外松毛线。
  恰如盛言楚所料,小公寓门外雪地几步远外应该就是深谷或是悬崖,毛线上抹了蜂蜡,一时半伙不容易被冻上,但被冻住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他得加快手速探一探下边有多深。
  毛线往下放了至少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见底,估算好蜂蜡毛线被冻住的时间,盛言楚赶紧往上提线,提着提着,突然卡住了。
  再次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就在他想要放弃时,另外一头的劲陡然松弛,盛言楚拽着断了一大截的毛线往客厅里趔趄摔倒。
  摸摸摔疼的屁股,盛言楚赶紧去查看拎上来的那一段毛线。
  好家伙,放出去的蜂蜡毛线周身都卷了厚厚一层冰溜,晶亮的线体看上去像是封存多年的琥珀,盛言楚上手去碰了碰,上边裹紧的冰块坚硬无比,在空调房中暖了半个时辰才化成一滩水。
  有了这次试探,盛言楚更加坚定不能轻易出小公寓的念头,外面太冷,真要出去一探究竟,也该做好十足的准备,至少他现在这样不行,就毛线结冰的速度,光穿一件棉袄行不通,他得多备一些衣裳。
  就在盛言楚计划着下次和盛小黑一起来一次室外探险时,远在玉山深处高峰雪路上的柳持安手被割破了。
  “爷!”
  雪地上溅起的刺眼红梅激得丘林逸慌张跑上前,只雪路险阻崎岖,跑过来时十分艰难。
  “你手怎么划破了?快快,快止血,待会冻住了可就废掉了!”丘林逸大叫,喘着粗气埋怨,“这荒山野岭的,你没事脱手套干什么!”
  柳持安吮吸掉伤口上的血水,边吸边眨眼示意丘林逸往冰雕上方看。
  丘林逸骂骂咧咧的帮柳持安绑好伤口:“上边能有个卵子?!这鬼地方连根草都见不到,能有你要的草药?”
  “阿逸。”柳持安摘下护口的狐毛裘,伸出另外一只完好的手,厚重的狐毛手套上赫然躺着盛言楚扔下来的玻璃片,上边还沾着几滴已经结成冰珠的血渍。
  穿戴着像头笨拙野熊的丘林逸双手拿起玻璃片抬高放到雪光下左瞧右瞧:“这什么玩意?你哪捡得?”
  柳持安将围巾往上拉了拉,虽瞧不出神态,但露在外边的一对笑眼无不在彰显柳持安此刻的好心情。
  指了指一望无边际的峭崖,柳持安噙着笑容:“我适才看到有东西在动,便拽了下来,戴着手套不方便,就摘了。”
  丘林逸撇嘴:“就为了这个伤了手?你脑子被冻坏啦?”
  说着就要扔掉。
  柳持安眼疾手快接住,宝贝似的踹进兜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丘林逸,柳持安跺跺僵硬的双脚。
  “这东西是从上边吊下来的,我抓它的时候,它还跟我掰扯了几下……”
  丘林逸搓了搓手,身子往柳持安这边靠,眼睛贼溜溜的往四周看,颤着声音哆嗦:“你可别往下说了,这种寸草不生的地儿能有活人?咱们不会是碰上了野鬼吧?”
  说着就要拉柳持安往下走。
  “我是不敢再往上爬了,爷,你也甭大着胆子上去。”
  拍了拍干瘪的粮袋,丘林逸惶恐不安的嘁了声:“咱们再不下山,就只剩两条路,要么冻死,要么饿死。”
  柳持安看了看前边陡峭无边的雪路,再看看粮袋,默然叹了口气。
  丘林逸不管三七二十七就拉着柳持安小心翼翼的往下边走,两人相互扶持着,边走边说话壮胆。
  “玉山顶峰连咱们祖宗都没爬上去过,咱们两个小喽喽怎么上得去?”
  两人已经出来五日了,一路过来,没被凶狠的雪狼缠上是幸事,只这抬头不见太阳的苦闷行程太遭罪了,生个火比在大马路捡金子还难,这五天,他们愣是一口热饭都没吃着,也就他们两个常年生长在玉山下的人敢爬,换做别人,早在头一天就死了。
  摸了摸腰袋里的玻璃,柳持安回眸望了一眼朔风凛冽的玉山主峰,还没开口说就被丘林逸截走了话茬。
  “我的好爷,您就甭再想着去那边采药了,长老们不是都说了吗,几百年来压根就没勇士爬上去过!”
  柳持安摩挲着腰袋,丘林逸见柳持安仍不死心,气得心脏疼,脚下的雪路被其跺得稀烂。
  “骫骳峰闹鬼呢!”丘林逸后怕道,“每年玉山雪崩,唯独骫骳峰相安无事,咱们来时也看到了,脚底、头顶,到底都冻着死人骨头,他们都是像你一样对骫骳峰好奇的人,瞧瞧,一个个死得惨烈,难道你也想跟他们一样被冰封在雪块之中?”
  柳持安摇头,依旧没说话,只抓着丘林逸手下的力度重了几分。
  丘林逸大喜,自认为劝说住了柳持安。
  上来五日,下山却用了七日,焦急等在玉山脚的西北族人接应到两人时,两人皆在发高烧。
  醒来的柳持安庆幸自己没有执着的继续往骫骳封上走,不然他和好兄弟丘林逸怕是也要成为雪路行径中的两块无人认领的冰骨琥珀。
  -
  这边,盛言楚尚且不知道自己落在崖下的玻璃片到了柳持安手中,小公寓没有自净功能,出去之前他得将毛线化出的冰水铲除掉。
  角落还有他打碎的玻璃渣,打扫完毕后整出了一大袋垃圾。
  直接扔出门外,盛言楚总觉得不道德,想了想,还是决定拿到通判府外边找个隐蔽的地方埋起来最好。
  出小公寓时,华宓君没醒,盛言楚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才上床躺好,华宓君突然翻了个边将盛言楚的腰抱住,嘴里轻喃着什么‘好冷,好冰’的字眼。
  黑暗中,盛言楚眼神闪闪躲躲,还好华宓君没醒,不然就他身上的寒气很难解释的通。
  他有想过和华宓君坦白身上的秘密,毕竟夫妻一体,华宓君作为他的妻子,和他形影不离迟早会发觉不对劲。
  但他也有其他顾虑,他担心华宓君会怕他。
  在他娘面前,他瞒住了他穿越的事情,但对于妻子华宓君,他若想吐露小公寓秘密,以他对夫妻这个词的定义,他一定会将穿越的事一并告知。
  夫妻之间有秘密要么守口如瓶一辈子,要么就彻彻底底的将秘密摊开,而不是说一半留一半,这剩下的一半这会子不说也许没事,经过时间的发酵,迟早有一天会在夫妻二人相处时露出马尾,届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就为成为两人感情危机的□□。
  华宓君身上很暖,抱了一会,盛言楚从小公寓门外带出来的寒气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瞥了眼睡至轻酣的妻子,盛言楚叹了声,他的秘密不急,等时机成熟了再说也行,若华宓君介意穿越重生等鬼神之论,那他会选择一辈子守着小公寓这个秘密。
  华宓君是这里的土著姑娘,惧怕鬼魂之说情有可原。
  总之他不强求华宓君一定要全身心的去接受他这个新时代的人,华宓君不喜,那他就裹紧这个马甲一辈子不说。
  只这样一来,日后他从小公寓拿东西出来使时就得厚着脸皮找各种借口糊弄华宓君了,就目前看来,华宓君似乎也瞧出了他那水里的蹊。
  但还是那句话,秘密不着急说,能瞒多久是多久。
  思绪飘飞,想着想着盛言楚竟就这么睡了过去,醒来时天方大亮。
  -
  楼彧出了通判牢狱后,一整夜都徘徊在通判府门外,半夜甚至还摸进了通判府,可惜依然没能找到万子珍的下落。
  东方鱼肚皮露出来时,楼彧便带着人在盛言楚住得通判府门口示威,吆喝盛言楚今日必须将万子珍放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盛言楚问。
  坐在对面的马大人身子打起哆嗦,颤抖着嗓子道:“否则——”
  哎呦,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楼彧就是痞商,也没读过书,这样的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词。
  盛言楚能不清楚吗,他就是想拉马大人下水,楼彧那些恶心的话怎么能就他一个人听呢。
  晃了晃茶盏,盛言楚浅啄了一口,马大人绿豆大的眼珠子滋溜在盛言楚身上打转。
  摸了摸小胡子,马大人暗想盛言楚没表示是不是就意味着不生气?
  “马大人。”盛言楚静了半晌,突然喊。
  马大人赶忙放下准备解渴的茶水,盛言楚缓缓抬起头来,不带一丝感情道:“昨儿放楼彧时,您可还记得下官说了什么?”
  马大人一激灵,回过神后羞惭的讪讪而笑。
  他这个知州府大人做得委实窝囊,竟连一个小小的盐商都管不住。
  盛言楚失笑:“楼彧在通判府门口挑衅下官,下官不去迎战岂不丢脸?”
  见盛言楚来了劲,马大人惊愕地站起身,好言劝阻:“盛大人,您何必跟楼彧那等人计较,就当听狗吠了几声——”
  话还没说完,趴在盛言楚脚边睡觉的盛小黑扬起头冲马大人狂叫起来。
  马大人被这陡然的狗叫声吓得往后连连倒退,脚尖磕到桌子角上,马大人疼得龇牙咧嘴。
  盛言楚虎着脸训斥盛小黑,又问马大人伤势如何。
  “不碍事。”马大人粗粗的眉头皱在一块,嘶了一口凉气,摆手道:“本官伤了不碍事,最重要是盛大人您别跟楼彧——”
  不等马大人一腔肺腑话语吐露出来,盛言楚拍拍盛小黑的脑袋。
  “小黑,还记得那个密室吗?去将里头犯人的手指咬一根叼给外边学你叫的人。”
  盛小黑不能变幻成人可惜了,在马大人张大嘴不敢置信之下,盛小黑摇着尾巴出了屋子。
  “这…”马大人舌头有些捋不直,“它、它要叼谁的手指?”
  盛言楚冷笑:“自然是万子珍。”
  马大人腿顿时往地上一瘫,四肢并用爬到屋门口,希冀能唤回盛小黑,可惜,盛小黑早已走得无踪影。
  “盛大人呐!”
  马大人快哭了,后背往门框上重重一靠,两只手像才上岸的海豚一样来回在肚皮上拍打。
  泫然欲泣道:“您这是抽什么风?你将那万子珍的手、手指叼给楼彧,这跟要了楼彧的命有什么区别哟?!”
  盛言楚无声而笑,上前扶起这位喜欢唱戏的马大人,拍了拍马大人衣裳沾到的灰,盛言楚轻飘飘道:“放楼彧出来时,下官就已经警告过他,他数次藐视朝廷命官,下官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难道也要像马大人您……”
  像您这样被一个盐商压得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盛言楚佯装失言,自顾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马大人瞧了瞧盛言楚,嘴唇嚅动了几下,终是叹了口气。
  “本官知盛大人你年轻气盛,楼彧对你不敬三分,你只怕要还他十成!但,这很容易出事哇。”
  马大人觉得学他做个左右逢源的缩头小乌龟正正好,他就是成功的例子,从小小渔村里走出来,还未满五十岁就当上了一城知州。
  在外虽说要卑躬屈膝一些,但关起门来,他马大鱼该吃吃该喝喝,便是宫里官家吃的御膳他都悄咪咪的让人做着吃过。
  又看了一眼盛言楚,马大人再次悠悠然地叹了口气,这位从京城来的少年呐,还是胆粗气壮了些,楼彧虽不是官场上的人,但盘踞在陵州城数十年,这样的地头蛇哪那么好对付。
  盛言楚将马大人扶着坐好,故意忽略欲言又止的马大人,起身行至一侧的书桌开始办公。
  马大人见盛言楚不听他的老人言,索性闭上嘴不再劝,本想挥袖打道回府吃香的喝辣的,可一想到通判府门外有楼彧在,马大人当即刹住出去的脚步,乖乖的坐在那翘首等待盛言楚将楼彧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