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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柳持安在那安排人搭建帐篷,盛言楚这才知道所谓的浴斋节其实是明天。
  趁着众人不注意,盛言楚悄悄从小公寓里拿出一瓶白雾水来。
  白雾水是冰过的,喝了一口后,盛言楚只觉头发尖尖都竖了起来。
  走了一天的山路,鹿皮靴灼烧着脚心,才脱下靴子准备散散热气,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楚哥儿——”
  柳持安是来送亵衣的,触及盛言楚脚边熟悉的鹿皮靴,柳持安嘴角微曲,指着亵衣:“干净的,料到你身上出了汗,我给你备下了,你待会记得换,别坐风口,风一吹很容易得伤寒。”
  盛言楚‘谢’字还没吐出来,柳持安便匆匆忙忙走了。
  夜里,盛言楚和周密一个帐篷,两人都在想白天柳持安说得话,均辗转难眠。
  -
  第二天东边地平线上的红日还没出现时,盛言楚就起来跟着大部队继续进山。
  旭日高升后,一行人终于到达斋戒礼佛的圣地。
  ——瓦伦谷。
  盛言楚打着哈欠站在那眯着眼看众人摆放祭品,他、周密以及阿虎都不信这些,故而不用跟着跪拜,只需参加祭祀后的斋戒活动就行。
  过了晌午,祭祀终于结束,吃了顿丰盛的素斋,柳持安带着盛言楚等人去骫骳山脚寻宝。
  这些宝大部分都是年前长老命人埋下的,盛言楚拿着小锄头,左挖挖又铲铲,找到好几块好看的玉石。
  骫骳峰是玉山的主峰,玉山,玉山,自然是产玉的好地,可惜骫骳封常年积雪不化,且山上朔风凛冽,除了环境危险外,上边还闹鬼。
  去年柳持安跟好兄弟丘林逸两人为了采药爬过骫骳峰,药没采到,意外的得到了一件光滑锋利的透明物件。
  “首宗大人拾得是什么宝物?”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阿虎。
  “喏。”
  柳持安将兜里的玻璃拿给阿虎看,嘱咐道:“别碰它的口子,割手。”
  阿虎小心翼翼地高举起玻璃片,献宝似得冲几步之遥的盛言楚喊:“爷,您快看,这玩意光不溜秋的,白的跟水玉一样。”
  “水玉?”弯着腰挖宝的盛言楚猛地抬头。
  明代李时珍曾在《本草纲目》中描述玻璃时就用了‘水玉’二字,盛言楚乍然听到水玉,第一反应就是阿虎挖到了玻璃。
  目光聚焦到阿虎手中的玻璃碎片,盛言楚眼睛眯了眯,这玻璃明显由机械加工过,不是天然的。
  这个朝代怎么会有后世加工过的玻璃?
  “你哪弄来了?”问这话时,盛言楚没意识到他的语气过于激动。
  柳持安屏息凝神的观察着盛言楚,暗道楚哥儿认识这个?
  这可是他从骫骳峰峭崖冰雕上拽下来的,楚哥儿怎么会认识这玩意?
  盛言楚一个箭步过来,阿虎将玻璃片摊在手心:“不是我挖得,是首宗大人给我看得宝物。”
  两指一捏玻璃片,盛言楚莫名觉得熟悉。
  见盛言楚拿起玻璃片抬高细看,柳持安噙着笑容:“楚哥儿你认得这物件?”
  盛言楚不敢贸然和玻璃相认,北风下他打了个寒颤,简短道:“眼熟。”
  好不容易逮到话题,柳持安眼神示意盛言楚看向头顶云雾缭绕的骫骳山,老神在在道:“这玩意是我从骫骳山上捡来的。”
  “山上捡得?”
  盛言楚摩挲了下玻璃片,越摸心越惊,这东西不会是他去年在小公寓门外被拽断的那枚玻璃片吧?
  第177章 【三更合一】 儿子抱到……
  盛言楚将玻璃还给柳持安, 坚定道:“我想去山上看看。”
  阿虎闻之神采飞扬,附和着盛言楚,说他也想跟着过去瞧瞧。
  周密无异议, 盛言楚去哪, 他就去哪。
  然而,当下最宠盛言楚的柳持安却成了其中反对的人。
  “楚哥儿, 骫骳山太险了, 你去不得。”
  盛言楚自然清楚,但他来一趟西北不容易,他想弄清楚小公寓外边的冰雪世界到底是不是玉山主峰。
  柳持安极力不准,关乎盛言楚安危的事,柳持安着实不敢任由盛言楚胡来。
  两人夜里才吵了一架, 好不容易借着一路上的照顾, 两人关系和缓了些,这会子柳持安拦着不让盛言楚进山, 一时间, 两人又陷入了谁也不理谁的僵局。
  不过这次柳持安没有退让,不论说什么都不同意盛言楚进骫骳山。
  无奈,盛言楚只好歇下攀登玉山主峰的想法。
  夜里, 柳持安被赫连长老喊去主持浴斋事宜, 临走前柳持安叹了口气,主动跑到盛言楚的帐篷外赔了声罪, 盛言楚没吱声,等柳持安一走,阿虎抱着暖被坐到小床上。
  “爷,我瞧着您有些故意针对首宗大人?”
  盛言楚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粗大的毛毛虫,闻言一怔:“我哪有?”
  阿虎替柳持安打抱不平:“柳首宗在西北的地位堪比咱们京城的官家, 虽说上头有几位长老,但我听这边的人说,西北事务真正敲章的人其实是柳首宗。”
  “所以呢?”盛言楚不知好歹地问:“我又不是西北部落的人,难道我也要看他脸色行事?”
  阿虎蹙眉:“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人家好歹是一方主人,爷给他点面子吧,今个您和周掌柜在山脚几次三番和柳首宗争吵,这事在族里传遍了,换做旁人,些许早就气得头顶冒烟,可柳首宗却不,明明日理万机,刚才还特意跑来问爷还在不在生气…”
  见盛言楚在认真听,阿虎索性将他这几天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柳首宗对爷真的好到没话说,为了照顾爷的口味,这些天不知道爷有没有发现,端上来的菜式大多都是南边人的口味。”
  “还有呢!”阿虎挪到盛言楚床侧坐着,“爷爬山换洗的亵衣,被褥,炉子等等,都是柳首宗亲自去置办的,唯恐您冻了难受。”
  被褥里捂得暖热的盛言楚垂眸,听阿虎这么一说,他这才意识到柳持安在暗中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阿虎絮絮叨叨:“抛开和老夫人的那些事,柳首宗在我看来,就是个顶顶好的人,至少对爷好,悉心照料,就跟爹护着儿子一样。”
  “也就爹肯跟儿子吵,若不是真心实意待爷好,只想迎合爷,哄着爷开心,今天大可由着爷往骫骳山里头闯,柳首宗明知不让爷去,爷就会不开心,可纵是这样,柳首宗还是做了…”
  “为何忤逆爷,说到底是担心爷的安危!”
  盛言楚双腿合拢缩靠在床头,下巴抵着膝盖,听到这,不由叹了口气。
  他骂柳持安对他娘有恃无恐,他对柳持安滥发脾气,其实不是一个道理吗?
  面对周密,他就不会。
  至于为什么柳持安是例外,大抵是因为内心深处他早就将柳持安看做似父若兄的人,对于爹,对于兄长,他可以恣睢无忌、为所欲为,甚至不计后果的去指摘柳持安的不是。
  不管是爹,还是兄长,都得包容他这个晚辈,也许上一刻恨不得拍桌叫板断绝关系,可转头又会担忧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这大概就是亲情?
  两辈子父母情缘都不深的盛言楚不太懂这个,尤其是对父亲,这个词太陌生了。
  阿虎粗中有细,瞅着盛言楚听进了他的话,便没有再没完没了地说,轻咳了声后,阿虎裹紧被子回到自己的小床。
  隔壁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床上曲着膝盖的盛言楚懊恼地捶打了下自己,仰头叹了声气后,盛言楚滑进温热的被窝。
  正准备睡下,忽听小公寓里传来狗叫声,紧接着是盛小黑用爪子扒拉门窗的那种揪心的咔嚓声。
  盛言楚吓了一跳,瞥了眼睡得安稳的阿虎后,他赶忙跑到小公寓去一探究竟。
  进到小公寓,望着窗外漫天的白色云雾,盛言楚当即嗐了声,他还以为盛小黑怎么了呢,原来今晚是白雾到来的日子,盛小黑这个狗崽子想跳窗下去玩,可惜屋内窗门都被他锁上了。
  五月之后,小公寓外边的冰雪世界开始消融,在西北呆得这些天,盛言楚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隆巨响声,应该是某处的雪山崩塌了。
  天暖起来后,窗户不用热水浇灌也能打开,推开窗,盛小黑蹿得一跃而下,很快,崖下传来欢快的狗叫声。
  盛言楚在确保盛小黑安然无恙后,便没有再管盛小黑,而是拿来玻璃瓶开始收集蔓延进屋的白雾。
  手指触及冰凉的玻璃身,盛言楚拧紧了眉心。
  他现在百分百能确定柳持安去年在骫骳山上捡到的玻璃片就是出自他的小公寓。
  也就是说,小公寓外边就是西北地界!
  -
  盛言楚在收集白雾时,柳持安正带着西北族人走在玉山山脉处,他们每人手中都牵着一匹小兽,若盛言楚在场,定能一眼认出来。
  这些小兽和盛小黑一个品种,只颜色各不相同,大多数都是黑色,少有的白色也不是很纯,黑中泛白的那种。
  异兽狡是西北的祥瑞之兽,柳持安带着异兽狡出来做法,是为了祈祷接下来风调雨顺岁物丰成。
  滴答的化雪声中,柳持安身后的队伍亦步亦趋的往山上爬,异兽狡喜欢呆在高处,带来的这些异兽狡得在祭祀后放生到玉山中,以此来表明他们的诚意。
  老百姓们哈了口寒气,队伍中无人说话,唯恐惊扰了他们敬畏的山神,行至一处幽谷时,柳持安手一挥,众人停下。
  此处离山顶还有一段路程,但他们不敢再往上爬,再往上走一个多时辰,就是柳持安捡到玻璃碎片的悬崖冰雕处。
  那里有很多冰尸,人的,动物的,都有,全是不怕死上去送命的。
  每到一年最热的那两个月,骫骳山半山腰的雪就会慢慢融化,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活溪水中时常能捞出尸块,好些尸体被冰封后容颜依旧,不过也有些尸体惨不忍睹,身上的肉被雪狼、雪鹰吃了个干净,只剩一个骨架。
  这都不是最吓人的,最可怕的是顺着雪水飘下来的尸体残缺的不成样,今天飘下来的是手臂,而头颅呢,则要等到明天。
  每每到了这季节,溪水两岸就会飞来成群的乌鸦,白天还好,晚上那才叫一个渗人,凄厉的乌鸦嗓音在耳畔盘旋,就跟恶鬼桀桀喊人不休,渐渐的,玉山主峰骫骳山闹鬼的事传开了。
  这几天,骫骳山腰的冰块在海盐的加持下提前进入融化期,柳持安等人站到幽谷边上时,四周砰砰砰地响着雪块砸地的声音,空旷地界,接二连三的声音惊天动地。
  领着族人插香祭拜过后,柳持安说了些吉祥语,随后让众人将异兽狡脖子上的绳子摘掉,接下来就是最为神圣的放生环节。
  烟雾缭绕中,百来只如忠犬般使命必达的异兽狡三步一回首的往深林中走。
  “首宗大人——”
  一小孩忽仰起脑袋,指着某一处大喊:“那有一只白白胖胖的狡!”
  一石激起千层浪。
  包括柳持安在内,在场的西北老百姓瞬间激动地挤过来。
  “哪,哪呢?”
  “白色的?我的天老爷,在哪,快让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