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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斋节持续了三天,盛言楚在山谷中玩了三天。
经由阿虎劝说后,盛言楚对柳持安的态度有了好转,不再直呼其名恶语相向,人前柳首宗,人后巴叔。
柳持安当然欢喜盛言楚对他亲昵,然而一想到昨夜捡到的破布,柳持安看盛言楚的眼神一下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盛言楚不是没察觉到柳持安时而落在他身上的沉思眼神,可扭头问柳持安发什么呆时,柳持安又总是笑说没事。
就连周密都逮到柳持安好几次对着盛言楚的背影凝视,将盛言楚拉到树底,周密瞟了眼柳持安,问盛言楚:“柳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东家又跟他吵了吗?”
“我何时——”
说了一半,盛言楚话锋一转,狐疑地看着周密:“周掌柜怎么知道我跟巴叔拌嘴了?他跟您说得?”
周密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跟您说这些做什么?”盛言楚炸毛,“好在是您,若是别人知道我堂堂太府寺少卿大人和西北的首宗大吵特吵——”
脸颊拍得啪啪响:“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周密憋着笑,忽而正经起来,喟叹道:“东家似乎只有在聊起柳兄时才像个孩子…”
“像个孩子?”盛言楚翻白眼:“我都是儿女双全的人咯,周掌柜这般描述我,莫非是觉得我行事无厘头,和孩子一样莽撞?”
周密摇头后又点头,目光越过盛言楚看向柳持安。
“在读书人看来,东家是他们效仿的状元榜样,在官家眼中,您是不可或缺的肱骨之臣,于家人而言,您是孝顺儿子贴心丈夫慈爱父亲…”
笑了笑,周密收回视线,定眼睨着盛言楚:“但唯有在柳兄面前,您才会放松一切,柳兄说您跟他吵了一架,还骂他不是男人,呵,这种待遇旁人可享受不到。”
盛言楚一噎,周密这话说得,莫不是想挨他的骂才舒服?
瞥了眼站在那对着大山发呆的柳持安,再看看神叨叨的周密,盛言楚微微自叹,暗道夏天不才来临吗,怎么这两人倒开始悲春伤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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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柳持安冰释前嫌后,最为开心的当属赫连长老。
打道回京前,赫连长老泪眼婆娑地拉着盛言楚的手:“盛大人真是咱们西北的福星,今年有您在,我们才能在浴斋节上看到白狡。”
“白狡?”盛言楚唔了下,是说盛小黑吗?
说起白狡,族人们津津乐道起来。
“那头白狡通身雪白,若不是山上雪化现出绿叶,咱们那晚未必能看到它。”
“还说呢,那么大的白狡我反正是头一年见。”
“嘿嘿,我摸了它一把。”一男人十分骄傲:“毛茸茸的,身上愣是一根杂毛都没找到,它那双大眼睛,褐色中透着星星蓝…”
没能上山的百姓们皆对男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爷,”阿虎瞄了瞄男人,挠头支吾:“我怎么听着那人是在说咱家小——”
盛言楚胳膊肘往阿虎肚子一踹,‘黑’字愣是窒在阿虎的喉咙里没出来。
觑见盛言楚隐晦的神情,阿虎惊得捂住嘴,暗搓搓的靠近盛言楚耳边:“真的是小黑么?”
盛言楚微笑,就在阿虎以为盛言楚会点头时,盛言楚破天荒的来了一句:“假的。”
“假的干嘛不让我说?”阿虎捂着肚子嘟囔。
盛言楚瞪眼看过去,阿虎倏而闭嘴。
主仆两人的打闹悉数落到了一旁打理马儿的柳持安眼中,紧了紧鞍鞯,柳持安冲盛言楚笑:“楚哥儿,你来试试这匹马?”
男儿郎都爱坐骑,盛言楚亦是。
柳持安拉来的马温驯,十分适合盛言楚这样的新手去骑。
借着柳持安的臂力,盛言楚轻松踩着马镫坐到马背,随着一声‘驾’,马儿驮着盛言楚欢腾地奔走向前。
回程时,盛言楚带着队伍绕过伽梨江,走陆路从奉河郡过,周密的冰片货就留在城中,拿了冰片后,一行人走出奉河郡,进到西北最外围的一个府地——嵊余府。
到达嵊余府时,时节已是五月尾,嵊余府一半贴着伽梨江,一半隐在荒漠中,进到城中休息时,盛言楚很明显感觉到夏日的热浪铺面而来。
在嵊余府停留了一晚后,盛言楚继续上路,快出嵊余府城门时,旁边小岔道处一顶轿子停了下来。
轿上的男人四五十岁,见到盛言楚骑马经过此地,男人忍不住探出头张望。
轿子边上守着的小厮立马凑上前:“爷,大热天的您这是有事吩咐?”
男人目光聚焦在队伍最前边的盛言楚身上,小厮垫着脚瞧了瞧,龇着牙笑:“那位是昨日进城的盛大人,知府大人亲自出城迎接的,好像是京城来的大官,才从西北过来,这会子大约是完了事回京述职去。”
“京城来得盛大人?”男人愈发低声:“我认得他,年初才吃过他孩子的周岁酒。”
小厮讶然,忽然隔壁轿子上下来一个妇人,此人正是钱金银,钱金银睨着盛言楚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扭头对轿窗前的男人呸道:“表哥眼巴巴的在这望着京城那个和离妇的儿子作甚?”
钱金银阴阳怪气地笑:“不是妾身埋怨,二公主拿您开玩笑呢,勾着咱们去京城,又要帮您升官,还要替您做媒?”
说着右手往左手上一搭,钱金银哼道:“结果呢?主母没了都是小事,您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官位眨眼也没了,谁是罪魁祸首?您不说妾身也知道,就是刚才从这出去的那位盛大人!”
男人脸一黑,小厮吓得忙制止钱金银:“姨娘还是歇歇嘴吧。”
“还不回府!”
男人如今闲职在家,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丢官的事。
得知盛言楚昨日进了嵊余府,男人就一直找机会想跟盛言楚见上一面,无奈寻不到由头。
三月初九那日在盛家时,男人远远的看了盛言楚一面,都说太府寺少卿的容貌俏娘,儿子这般俊朗,想来二公主介绍的那位程娘子容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可惜男人没能在盛家见上程娘子一面,其实容貌都无所谓,男人搀着的是程春娘手中的银钱,若程春娘能嫁给他,他不止多了一个少卿儿子,还能借着主母的由头让程春娘拿出一半嫁妆资补他的儿女。
一想到这门亲事泡汤,男人气得脸色涨紫,一腔怒火全撒到了妾室钱金银身上。
钱金银见男人好端端的对她发火,当即跺脚撒泼打滚谩骂男人喜新厌旧…
柳持安骑马走在队伍的后边检查马车上运往京城的货物,见小巷子中传来妇人尖锐的叫喊,柳持安驻足多看了几眼。
“您也不瞧瞧您有几斤几两!”
钱金银宛若泼妇,披头散发插着腰对着男人不屑地骂:“就您还想娶程宜人?我呸,二公主她没长眼,我的好表哥您也没长吗……”
“钱金银!”男人暴跳如雷,指着钱金银呵斥:“在这丢人现眼作甚,你再嚷嚷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立马休了你!”
一听要休自己,钱金银张张嘴,一时没了话语。
马背上的柳持安颇觉好笑,对着挤出人群仓促离开的男人嘁了声。
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娶春娘?做大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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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盛言楚的车队终于抵达京城。
六月天,蝉鸣声叫嚣,一行人热得嗓子眼疼。
柳持安此番来京,打着是西北使臣进京拜谢的名号,自是不容轻易的入住盛家,盛言楚便将柳持安等人安置在驿站的小院里。
回盛家洗漱一番后,盛言楚急匆匆去看了眼孩子,见乳母怀中只抱了女儿锦姐儿,盛言楚楞了下。
“绥哥儿呢?”
乳母正在哄锦姐儿睡午觉,闻言忙道:“爷没听老夫人说么?哥儿在您去了西北后就抱去了隔壁卫大人府中。”
抱卫府去了?
盛眼楚哑然。
“少夫人呢?”盛言楚进来有一会儿了依然没见到妻子。
“少夫人天天这会子都要去卫府看哥儿,还没回来呢。”
盛言楚心中了然,亲了亲睡梦中女儿的小脸蛋,盛言楚叹了口气,交代乳母看好锦姐儿后,盛言楚捱着烈日来到驿站。
柳持安早已换上中州朝廷的服饰,在盛言楚的带领下,柳持安揣着从西北带来的物产去皇宫面见宝乾帝。
得知盛言楚从西北归来,宝乾帝欢喜不已,对西北,宝乾帝其实一直含有愧疚,那是老皇帝利用卑鄙手段夺取来的。
如此同时,宝乾帝对西北亦有一份忌惮。
西北胡人骁勇,是马背上的民族,这样的种群若不是诚心实意的归顺中州,岂不是隐患?
先礼后兵,宝乾帝愿意给西北机会。
西北若是驯服不了的野狼,宝乾帝到时候再亮出锋利的爪牙不迟。
所以当游公公说盛言楚还带了西北使臣进京时,宝乾帝抚掌大笑,当即命宫婢摆桌设宴给柳持安接风洗尘。
皇帝突然设宴,此事很快传到百官耳中。
柳持安送上的东西是一种清咳的良药,比当初宝乾帝命人千里迢迢去玉山寻到的还要好,才嗅了两口,宝乾帝就觉嗓子眼清润了许多。
“快给柳卿斟酒——”
宝乾帝喜出望外,面对柳持安敬酒时,宝乾帝笑逐颜开的多喝了两盅。
底下临时被喊来做陪客的六部尚书之一的卫敬举杯冲义子摇了摇,一饮而尽后,卫敬又接着端起酒杯向远道而来的柳持安走去。
这两人不是头一次见面,然而今日,卫敬笑笑,没有当众拆穿柳持安的真正身份。
宫宴直到月上梢头才散。
柳持安灌得酩酊大醉,盛言楚也装了一肚子的酒,在太监的搀扶下,柳持安跌跌撞撞地坐上马车。
驿站离皇宫很远,游公公唯恐这位令宝乾帝高兴的使臣大人醉酒后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便上前敲敲盛言楚的车轿。
“游公公?”盛言楚对这个常年呆在宝乾帝身边的狗腿子没什么好印象,但凡游公公找他,都不会有好事。
游公公尖着嗓子笑:“奴想麻烦大人一桩事。”
瞧,让他说中了吧?
盛言楚吐出一口酒气,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公公请说。”
游公公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指着柳持安的轿子。
“柳首宗不远万里从西北过来,咱不能怠慢了他不是?只皇宫有不留客的祖制在,不然老奴定要腆着脸求皇上辟个宫院让柳首宗住下。”
酒劲上头,盛言楚头胀得难受,闻言头歪在轿子里半眯着眼哼哼,眼下他实在没力气和游公公说话了。
游公公见盛言楚醉得厉害,暗想盛言楚不会推辞,便直接越过盛言楚的同意,颠着小碎步挪到柳持安的轿子前。
“你们几个手脚麻利些,待会抬着轿子甭往驿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