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花,大凶之兆。】
苏晟倚在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在心里将包有才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眼瞅着日头偏西,苏晟已经骂到包家第三十八代世祖的时候,挤在殿内的人终于都走干净了。
白羽恒一动不动的瘫在几案上,朝着苏晟无力的唤道:“师兄……”
“累死你算了!”苏晟嘴上嫌弃着,手上却给白羽恒捏着肩,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怎么就这么爱替他干活?”
“没办法呀。”白羽恒十分无奈,“包御庄的腰疾又犯了。”
“那就可以不干活了?”苏晟不由自主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捏着白羽恒的肩窝道,“你可是御殿!能不能让他告老还乡啊?!”
“啊!!疼!!”白羽恒惨叫,“师兄轻点!!”
“啧!”苏晟厌弃一声,手里的力道却放轻了,拿过白羽恒的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怒道,“包有才下面不是还有总教吗?也下不了床吗?”
“何智刚升任总教没多长时间,好多事还不是很清楚,我怕他弄不明白。”白羽恒陪着笑,“何况我做总教那么久,问他还不如我自己干呢。”
“越不干越不会。”苏晟冷哼一声,挤兑道,“既然白御殿这么厉害,不如禀明御神,裁撤了千落庄,以后界灵殿上下都交你一人打理好了。”
“那我就真的累死了。”白羽恒委屈巴巴的问,“师兄不会心疼吗?”
“不会。”苏晟冷冰冰的道,“你活该。”
“冷血!”白羽恒撇撇嘴,随后却向苏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哄着他说,“这一次是圣命,我自己经过手更放心。等下次,一定好好历练他们。”
“你随意,反正累的是你自己。”苏晟换过白羽恒的另一手,力道比刚刚更加轻柔。
白羽恒知道苏晟话虽刻薄,但是心疼却是真的,当下如儿时般拉住苏晟的袖子摇了摇,权当说了“谢谢”。
苏晟见状,无奈的摇摇头,揭过此页,说起了别的:“都弄得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整装成册了。”白羽恒抵不过心中的不解,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问苏晟,“我一直不明白,皇帝赐奉川北岸给恂王做封地,让他建属国,为何还赏赐这么多的七杀军?连未转生的半妖都给?”
“你这是在揣测圣意吗?”苏晟眼见白羽恒的神秘兮兮,有心逗他,也压低声音阴恻恻的说,“不怕被治罪?”
“师兄你不要吓唬我。”白羽恒却不上当,正色道,“跟你说正事呢!七杀军给了就给了,这未转生的半妖不能出神见之森,要怎么去奉川啊?”
“皇帝既然肯给就一定有办法。”苏晟含糊道,“御神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了。”白羽恒嘟囔道,“御神怎么也不拦着?”
“这是圣旨!”苏晟奇道,“难道你要御神抗旨吗?”
“我……”白羽恒刚要反驳突然发现问题,“等下!”
“怎么了?”
“师兄你这话好像哪里不对。”白羽恒盯着苏晟,“有点儿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说法。”
“被你发现了。”苏晟眼瞅白羽恒瞪起的大眼睛,立刻转移了话题,“哎呀,这些事自有上位者操心,你就依旨干好你的活,别想那么多了。”
“咦?师兄你这样说……”白羽恒指着苏晟,“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是御神护法,能随意进出转生湖的人。”苏晟有些得意的反问,“你说我会不会知道?”
“会。”白羽恒嘟起了嘴,忿忿不平道,“不干活的都知道,干活的却什么也不知道,没天理了。”
“别抱怨了,这种事还是少知道的好。”苏晟哄道,“等你忙完这阵,我带你出去转转。”
“去哪?”白羽恒立刻来了精神。
“去……”苏晟看着白羽恒扬起的脸,轻笑着说,“奉川。”
“我去哪干什么?”白羽恒莫名其妙。
“你的小崽子们都去了,你不跟过去安顿他们?”苏晟扯了一个借口,“不看看他们在属国过得好不好吗?”
“也是。”白羽恒点点头,笑道,“还是师兄想的周道。”
“嘁!”苏晟嫌弃的刮着白羽恒的鼻子,骂道,“傻!”
白羽恒摸着自己的鼻子呵呵笑了起来,突然又僵住。
“怎么了?”苏晟也觉察到异样,问,“是不是阵法有异?”
“是。”白羽恒说着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我陪你。”苏晟追上白羽恒一同出了殿。
此时日已西沉,神见之森的缤纷春色在漫天暮光的浸染下呈现出异样的色调,越发迷幻。可白羽恒和苏晟却顾不上欣赏,他们沿着只有界灵殿三御才知道的阵法轨迹察看着整个阵法的情况,从死门起至生门终,每一处阵眼都被白羽恒反复确认,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奇怪啊。”白羽恒站在坤位处,看着一株繁茂的古柏,道,“阵法没有问题,那异动是来自哪呢?”
“会不会只是半妖们不小心碰到的?”苏晟问,“若阵法无异那就应该没有大碍吧?”
白羽恒听闻没有答话,只拔出佩剑插在地上,随后凝灵于刃,以灵剑为楔,在古柏周围画下一个新的阵法。随后催动灵力,将新的阵法慢慢融进古柏周围原本就有的阵法中。随着白羽恒灵力的涌出,一个更为缜密精妙的阵法以古柏为中心,迅速笼罩在神见之森上。苏晟眼见白羽恒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布下一个高深的阵法,突然心里一动,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忽一瞬,差一点就拉不回来了。
“师兄?”白羽恒收回佩剑却见苏晟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有些纳闷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晟拉回思绪,又将白羽恒仔细看了看,才指着古柏问,“没问题了?”
“嗯。”白羽恒点点头,刚要迈步却突然又停下,盯着古柏脚下问,“那是什么?”
苏晟顺着白羽恒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就立刻如同遭了五雷轰顶般退后一步,再开口,语气中竟有藏不住的颤栗:“是,是赤韶藤。”
“这就是传说中的赤韶藤?”白羽恒大为惊奇,说着就要上前,却被苏晟拉住。
“别过去!”苏晟的手竟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不能碰。”
“师兄。”白羽恒反握住苏晟的手,担忧的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苏晟拉着白羽恒慢慢远离赤韶藤,道,“赤韶藤本是伴血光才生的灾厄之花,却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生门,必是大凶之兆,要尽快禀告御神才行。”苏晟不由分说的把白羽恒拉走,“快走,我们去见御神。”
阿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神见之森之外的密林中,时不时的停下来,用佩剑画下一个又一个阵法,却还是没能得到预期的回应。
“不应该啊。”阿宫满心疑惑,“我记得就在这啊。”
“会不会你记错了?”方麒陪着阿宫在密林里转了一天了,眼见阿宫越发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担忧。
“绝对不会错的!”阿宫斩钉截铁的道,“当年死里逃生的地方,怎么会记错。”
“可是你都找了一天了。”方麒抬头看了看就要跌进密林的太阳,劝道,“不如明天再来吧?”
“不行!”阿宫断然否决,“今日御神不在,阵法灵力不足,最适宜闯阵。”阿宫走向另一个地方,刚将佩剑插入地就遭到了神见之森阵法的反噬,顿时内息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被方麒手疾眼快的扶住。
“小心!”方麒拔出阿宫的佩剑,看着惊起的鸟群,不安的道,“会不会被发现了?”
阿宫也有些不确定,想了想,问:“你确定御神不在吧?”
“确定。”方麒肯定的说,“我亲眼看着他进了都城。”
“他不在就没事。”阿宫拿回自己的佩剑,继续画着阵法,“你放心,我的阵法造诣在半妖中也算上乘的。”
“可如今给神见之森布阵的御殿可是号称周幽朝阵法第一人。”方麒诚心劝道,“你还是小心一点。”
“好大的口气。”阿宫却不屑的说,“若他见过那个灵师硬开生门的阵法造诣,就不敢这么大言不惭了。”阿宫强运灵力,又画下一个阵法,却还是没能找到生门。
“哎……”方麒听着阿宫混乱的气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要我说你这是何必呢,界灵殿虽有诸多限制,但也不是禁地。若你想去,寻个时机,我也能光明正大的把你带进去。”
“不可能。”阿宫摸着自己的右肩,“我身上有血咒,若是不从生门进去,一踏进神见之森就会被发现。”
“血咒不能除掉吗?”
“不能,即使割掉也还会长的。这是皇权加在我身的耻辱,一辈子都脱不掉。”阿宫不由自主想到了当年分道扬镳的伙伴,自嘲道,“日剜皮肉的狠心不是谁都能有的。”
方麒听闻冷哼一声,骂道:“这皇权还真是无情啊。”
“这才仅仅是冰山一角。”阿宫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恨,“你还没有见过皇权更残忍的一面呢。”
“知道皇权的残忍。”方麒有些不解,“那你还要回来?”
“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了断。”阿宫看向方麒,“倒是你,何必非要跟我冒这风险?”
“我也受够了皇权的无情。”方麒语气中的恨意并不比阿宫少,“循规蹈矩的没前途,不如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
“做大事可是要赔上性命的。”阿宫有些不忍,“你的路还长,安分守己的早晚会轮到出头日的。”
“可我更喜欢自己去争。”方麒轻笑一下,吐出六个字,“宁鸣死,不默生。”
阿宫听闻愣了一下,随后和方麒相视一笑,继续寻找他的生门。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豪言壮语感动了天地,阿宫再一次布阵的时候竟直接撞进了生门的阵眼中。虽然阵法的灵力反噬让内息不稳的阿宫着实吃了苦头,但好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阿宫躲在古柏之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好不容易捱到苏晟和白羽恒离开,阿宫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抹了抹唇边的血,在心内道:“神见之森,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