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贵妃则是心中窃喜,皇上显然已经对皇后起了疑心,这一次主要是搜皇后和丽嫔宫中,把她带上也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可惜搜宫的是冯德,那是皇上的心腹大总管,要是她来办这件事,还能顺便栽赃皇后,就伪造个巫蛊之物放到凤仪宫,保管让皇后再也翻不了身。
众人去了东西偏殿,大总管冯德带人去了后宫,大殿中只剩下几个身份最高的和一众金吾卫。
建昭帝看看殿中摔碎的珊瑚,眼前一阵发晕。
他在位二十年,也算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无人造反,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刺杀。丽嫔的杀伤力虽然不强,但他跑了那几步,再加上惊吓,此时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建昭帝起身,“你们在此等候,朕去看看顺妃。”
他缓步去了后殿,坐在薛姗姗身边,觉得疲乏得厉害,干脆躺了下来,小心地没有碰到薛姗姗受伤的肩膀。
闭目眯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种虚弱发晕的感觉才终于过去了。
建昭帝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薛姗姗长睫微颤,细眉蹙起,呼吸略微急促,显然正要醒来。
“姗姗。”建昭帝没有唤她顺妃,毕竟薛姗姗自己还不知道。
薛姗姗迷糊中听到有人唤自己,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饱含着温情。
是谁?是裴琅吗?
她竭力睁开了双眼,对上了一张苍老的面孔,那人躺在她的身边,与她枕着同一个枕头。
“皇……皇皇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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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薛姗姗几乎要惊叫出声。
但对于皇上天生的畏惧, 以及跟皇上躺在一张床上带来的巨大震撼,加上受伤之后服用了安神丸, 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
“皇上,您、您怎么……”
“醒啦?”建昭帝声音温和:“伤口还疼吗?”
他这么一问,薛姗姗顿时想起来了, 她是被裴琅推了出去,刚好又被丽嫔的匕首刺中了肩膀。利刃刺破血肉的回忆,让薛姗姗脸色更白。
“别怕, 有朕在呢。”建昭帝心中十分满足,看,分明是个胆小的女子,却为了他主动用身体去挡刀, 这一定是对他深沉的爱慕!
“朕后宫女子这么多, 整日里争风吃醋,好像把朕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真遇到事情, 却恨不得躲到天边去。姗姗, 只有你肯扑上来帮朕挡刀。”建昭帝叹道:“姗姗如此深情, 朕定不会辜负你的。朕已经封了你为顺妃, 以后你就在皇宫陪着朕。”
“顺、顺妃?”薛姗姗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建昭帝以为她有所不满,解释道:“姗姗可能不知道,后宫女子如果没有生子,最高就是嫔位,你没看这么多年, 妃位以上的除了皇后就只有魏贵妃吗?姗姗别急,以后你生下皇子皇女,朕就封你为贵妃。”
“不不不!”薛姗姗急了,她从来没想过帮皇上挡刀,更没有想过当什么皇妃,除非皇位上坐的是裴琅!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不做皇妃!我要回家!”
建昭帝胳膊一伸,压在了她的胸口,制止了她的动作。
敏感柔软的地方被男人压住,薛姗姗顿时僵了。
建昭帝眯起眼睛盯着她:“圣旨已下,你已经是皇妃了。顺妃倒是说说,你为何不愿意?”他生性多疑,此时见薛姗姗神情激烈,似乎很不愿意的样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出生便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又在皇位坐了二十年,建昭帝积威深重,虽然只是眯起眼睛一个简单的动作,薛姗姗却是后背一凉,一股寒森森的感觉沿着脊梁骨一直蹿到了后脑勺,混乱的头脑有了瞬间的清明。
他可是皇上!
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男人,怎么可能允许别人的反对?更何况他已经封了她皇妃?
他以为是她主动帮他挡刀,唤她“姗姗”仿佛情人间柔情蜜意。待到她表现得不想做皇妃,唤她“顺妃”时变成了皇帝对皇妃的公事公办冷漠疏离,眯起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巨大的威压下,仿佛醍醐灌顶,薛姗姗在这短短的一瞬,认清了形势。
不管她如何反对,封妃已经是事实,绝无更改的可能性。唯一的区别就是——
在建昭帝的眼里,她到底是因为爱慕心甘情愿,还是迫于皇权被逼无奈。
“臣女,不,妾、妾身……”薛姗姗焦急地想着该如何圆自己的话,即将成为建昭帝的妃子从此错过裴琅的痛楚,再加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不自觉地蹙起双眉,一颗泪珠摇摇欲坠,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慢慢地蓄在了唇边的小梨涡中。
建昭帝饶有兴致地盯着水盈盈的小梨涡,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深远,语气又重新温柔起来,手指点了点那小梨涡,“姗姗,你知道吗,你这小梨涡生得甚好。”
薛姗姗一口气终于缓过来,泪光点点,楚楚可怜,“陛下,您就像天上的太阳,明亮耀眼又高不可攀,妾身不过是一粒尘埃,怎敢奢望陪伴在您的身边?能为您挡刀,那是妾身三生有幸,是妾身这一生做过最有意义的事,又怎么能用来交换皇妃之位呢?”
“哈哈哈哈哈——”建昭帝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笑声传到了大殿,太子、宁王、安王齐齐一愣。
三人常伴建昭帝左右,很少听到建昭帝的笑声,更何况笑得如此畅意,还是在一场危及性命的刺杀之后。想到那后殿床上躺着的是薛姗姗,三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宁王心下担忧。刚才父皇破格封了薛姗姗为妃,显然是很看重她的。如果薛姗姗得宠,会不会报复他刚才推的那一下?要知道一个宠妃的枕头风,可是威力十足的。不行,得让母妃留意一下顺妃的动静。
安王长睫低垂,修长的手指环着薛筱筱的手腕,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薛姗姗看来是要得宠,此人跟他的小王妃一向不太对付,要小心一些。至于裴琅……就比较复杂了,女人心思难猜,薛姗姗有可能伺机报复裴琅,也有可能一腔爱意不灭,处处帮衬。
太子并不把薛姗姗放在心上,他跟薛姗姗从未有过交集,据他所知,方知月跟薛姗姗也没有恩怨。不管薛姗姗得宠与否,都不会威胁到母后的地位。毕竟这后宫二十年都不知道出过多少得宠的妃嫔了,可事实上,除了魏贵妃,这些得宠的妃嫔最终都销声匿迹了。
倒是今日丽嫔刺杀之事,细想之下深感危机重重。
丽嫔是母后的人,再加上刚才母后惊慌的表现,很容易让父皇起疑。
更糟糕的是,今天的事情他猜不出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一直以来,跟他作对的不是宁王就是安王,但宁王安王从来不从后宫下手,都是前朝的政事。
是安王的吗?又不像。裴无咎虽然害得彭家一落千丈,但那是彭家咎由自取,如果是他能早日发现彭家欺压百姓,也不会放过不管,最多手段温和些,不把这些事情弄到明面上来,害得母后颜面尽失。
是宁王吗?也许是魏贵妃做的。毕竟上次赏月宴整个画舫的贵女都落水了,事后他细想之下,总担心此事跟母后有关,试探着问了几句,反而惹得母后大怒。如果真是母后做的,那确实打了魏贵妃的脸,魏贵妃借此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太子有些心烦气躁。自从母后在凤仪宫为难安王妃说她偷了九尾凤钗,他和安王的关系就有些微妙。原本是相伴多年的兄弟,就算裴无咎常常对付那些亲近他的官员,太子也没觉得两人生分。可他派少詹事送去安王府的礼物被原封退回,显然裴无咎是真的生气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薛筱筱拉住裴无咎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裴无咎转过头看她,“嗯?”
薛筱筱低声问,“接下来……”还有什么事吗?她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至少刺杀来了能躲远点。
裴无咎轻笑一声,“没事了。”他的话貌似在安抚她,实际上也是告诉她他所说的“热闹”到此为止。
薛筱筱抿唇一笑。那她就不用担心了,等会儿回王府要好好吃一顿。一想到离开王府之后,有些精致好吃的食物就再也吃不到了,薛筱筱心中更加舍不得,盘算着在裴无咎做好小弩之前,她要多吃点,最好再偷偷藏一些到空间里。可惜她的空间太小了,藏了金银珠宝什么的之后就装不下多少东西了。
两人低声说话,落在裴琅的眼里,心里又冒起一阵怒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总觉得有些眼睛酸。
大步走到裴无咎身边,裴琅歉意地说道:“刚才事态紧急,弄坏了安王妃的发簪,等出了宫,我带安王妃去珍宝阁,不管什么首饰都随安王妃挑选,算是我赔给你的。”
薛筱筱摸了摸头,她头上的海棠发簪和一支金簪分别被裴琅和裴无咎抽走,现在只能用帕子系着,“不用麻烦了,不过一只发簪罢了,宁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裴琅皱眉看着眼前的薛筱筱,一头青丝蓬松柔软,顺滑得仿佛上好的锦缎披在肩头,簪环皆无,只简单用帕子系着,却比那些满头珠翠的女子更加动人。一张小脸白皙柔嫩,嘴唇红润饱满,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被刚才的刺杀吓到。
“那怎么行!”裴琅坚定地摇摇头,“是我弄坏的,我自然要赔偿,否则心下难安。”
太子负手踱步过来,“啊,原来安王妃喜欢珍宝阁的首饰吗?怪不得不肯要我送的赔礼,原来是不喜欢。那这样好了,等会儿出了宫们,咱们一起去珍宝阁,给安王妃买赔礼。”
裴琅一言难尽地盯着太子看了看,谁不知道太子和方知月两情相悦,东宫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就等着跟方知月大婚呢。怎么,难道他对小雪花动了什么心思?
想到这里,裴琅又气恼又酸涩,说话也带上了几分,“我给安王妃赔礼是因为弄坏了她的发簪,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笑道:“就是那次在凤仪宫母后弄错了,让安王妃被搜身的事,我是替母后赔礼,不过看来送的赔礼安王妃不喜欢,她没收。”
小雪花没收太子的赔礼?裴琅桃花眼里泛起点点笑意,“既是安王妃不肯收,那就是不需要太子赔礼,太子不用去了。”
太子拍了拍裴琅的肩膀,“不行,要赔的,一起去。”这可是个送出赔礼的好机会,还能就此修复一下跟裴无咎的关系,他怎么能错过呢。
裴无咎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薛筱筱的手腕。
那是他的小王妃,无论是身上穿的还是头上戴的,自然由他来置办,用得着别的男人来献殷勤?他的王妃,头上怎么可能带着别的男人送的发簪?!
薛筱筱:“……”
虽然裴无咎一句话也没说,但她敏感地察觉到这家伙真的生气了。
第060章
薛筱筱很坚定地表态:“太子殿下身份尊贵, 妾身哪敢要太子殿下的赔礼。至于宁王殿下弄坏的发簪,不值什么, 无需放在心上。”
话音一落,裴无咎长眉一挑,黑眸撩了太子和宁王一眼, 分明带着几分睥睨和鄙视。
太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是, 要是有别的男人非要给方知月送什么发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也是不高兴的。要是方知月再当着他的面坚决拒绝对方,他心里也得带上几分得意。
低低地笑了一声, 太子好笑地看着裴无咎, 摇了摇头,退了几步。
裴琅心里更加不舒服,刚想再说些什么, 就见冯德急匆匆进了大殿。
薛筱筱好奇地看着冯德进了后殿, 冯德可是龙极宫太监大总管, 向来四平八稳得跟千年老乌龟似的, 怎么这么着急?对了,刚才冯德奉命去搜查后宫丽嫔和皇后、魏贵妃的住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看来今天的热闹还没完。
她又瞅了瞅裴无咎,丽嫔的事是他弄出来的,后面的事看来是别人顺势而为, 或者是有人故意借此要陷害谁,或者这次搜宫太突然,被冯德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裴无咎黑眸望向冯德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一次皇后被他弄得很是被动,而恰好冯德又被建昭帝派去搜查凤仪宫,他不会是按捺不住,顺势做了点什么吧?
太子和宁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各自担心皇后和魏贵妃宫里出了什么意外。
四个人各怀心思,薛筱筱纯粹是看热闹,眼见着东西偏殿中男宾女眷都回来了,众人面色平静,看来刚才的搜身什么都没有发现。
薛筱筱托着下巴想了想,按理说这应该是建昭帝坐上皇位之后遇到的第一场刺杀,一国之君被刺杀,这可是大事,一般都会有倒霉鬼被抄家灭族,怎么也得弄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要是冯德没有发现什么,难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设身处地想一想,薛筱筱觉得要是自己坐了二十年皇帝,有人刺杀她,肯定会寝食难安,总得找出幕后黑手来才能安心。要是找不到,难免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被冯德搜出了东西,反正看看皇后和魏贵妃的神色,都安然淡定,毫无异色。
片刻之后,建昭帝从后殿出来了,面色阴沉。
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建昭帝开口道:“今日宫宴到此,众卿回吧。太子、宁王、安王留下。”
薛筱筱一听,这是要处理家事的样子,看来冯德发现的东西跟刺杀无关。她刚刚站起来准备出宫,建昭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安王妃也留下吧。”
很快,众人退去,皇后、魏贵妃和一众妃嫔都留在原地。
建昭帝声音冰冷:“带金嬷嬷上来。”
话音一落,皇后和太子的脸色齐齐一变。皇后惊疑不定地看着殿门处,眼见着金嬷嬷被人押了上来,颤声问道:“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建昭帝冷笑一声,“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臣、臣妾什么都没有做。”皇后心里自然清楚今日丽嫔刺杀之事跟自己毫无关系,但此事显露出来的种种端倪,对她都十分不利,难道是有人借着搜宫,往她的凤仪宫里塞了东西?
“冯德。”建昭帝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