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徐吹起,不知过了多久,卫绾才侧躺下身。
她像个木偶般不动也不言,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就着敞开的房门向外望去,天色灰蒙蒙的,还没有大亮。她的眼神似乎穿过房屋,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梦吗?
不是吧。
否则梦里之事怎会如此真实地发生?
不敢相信,本应在冷宫之中惨死的她,竟然活生生地回到了十一年前!
回到了刚嫁给叶文轩的那一年……
想到这里,卫绾猛地坐起身。
父亲!
如果真回到了十一年前,那是不是代表着父亲没有死?她……还可以见到被自己害到满门抄斩的亲人?!
忆起自己的父亲,卫绾不禁湿了眼眶。
若是她听了父亲的话该有多好,若是她听了父亲的话何至于会落的那般田地?何至于让整个卫家全都跟着一起陪葬?
她,卫绾,原本是威武大将军卫士年的嫡长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才情、样貌样样都是咸阳城中的佼佼者。
十三岁那年,皇宫中为太后举办寿宴,那是她第一次入宫,遇到了命中的劫数——叶文轩!
素来性情温和的她竟然第一次忤逆父亲,只为了那个儒雅俊逸的男人。
她相信缘分。
满堂的男子,她独独看到了他,只看到了他。
一眼,便再移不开目光。
眸若清泉,眼似繁星。
她当时就在想,那样的丰姿,只怕是仙人才会有的吧。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皇宫中最不受宠的七皇子,叶文轩。
据说母亲只是一个爬上龙床的小宫女,从小便被扔到宫外,一直到了十五岁才重新回到皇宫,可却处处受排挤。
父亲当时说起他只用了八个字:城府极深,惯会做戏。
她不信,她怎么会信?
他的模样是如此丰神俊朗,眼神更是温柔地犹如涓涓流水,
那时候的她多么幸福,因为她放在心上的人也刚好喜欢自己。
宴会结束,他甚至偷偷翻墙进了将军府,她虽然害怕,可是心里很是欢喜。
再之后皇上下了诏书,让她入宫参选秀女……
她慌了,害怕极了,几次私下见面让她更加沦陷,像是中了什么魔咒般,脑里心里只想着他,只想着非君不嫁。
非君不嫁……
甚至,不惜背上了污名,婚前破了身子……父亲也因为她彻底失去了皇上的宠信……
她多傻,叶文轩从未对她做出什么保证、什么誓言,可她就是相信他,毫无条件的相信。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正是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才会让她如此着迷。
威武大将军嫡长女,京城第一美人。光是这两个头衔便足以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了。
可是饱读诗书、有美貌有才情又如何?她把自己隐藏的如此深,世人只道她是尊美丽的瓷娃娃,美则美,但却毫无趣味可言。
谁又知道她骨子里的清高?那些男人,那些或炽热、或惊艳、或迷恋的目光,她通通不在乎,甚至鄙视。
现在想来,她当时看到叶文轩的模样,又与这些人有何不同呢。
他心里该是鄙夷、不屑一顾的吧。
可是却不曾拒绝她。
为哪般?还不只因她是威武大将军的嫡长女,手握巫咸国百万大军,娶到她,不受宠的七皇子就可以咸鱼翻身啦!
奈何他错了。
父亲虽然是武将,却不鲁莽,他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父亲给她豪华府邸、万贯家产,却独独不帮助叶文轩,哪怕叶文轩再三对他表示野心抱负,以及许诺给卫家的一切,父亲全数拒绝。
父亲的良苦用心她懂,她曾是感激的,也曾认为叶文轩娶她绝不是因为父亲在朝中的地位。
奈何她也错了。
叶文轩之所以用尽一切手段娶自己,完全就是因为父亲啊!然而父亲却不给予他任何帮助,甚至让他在通往万万人之上的道路更加艰辛。
哪怕婚后她用尽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用尽所有能利用上的资源,甚至不惜一而再再而三鬼门关徘徊,甚至……害得卫家满门抄斩……
他,依旧恨她。
因为她的存在,叶文轩不能和他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
哭湿了枕头,哭湿了耳鬓的长发,卫绾急急起了塌。
不是梦!她相信那绝不是梦!
“知画!知画!”
随着卫绾的呼唤,一名梳着双鬟的少女,端着铜盆快步走进了房内。
铜盆里的热水,徐徐地冒着白烟,少女将铜盆放到铁架上,拧了一把毛巾便朝卫绾的方向走过来。
“小姐,您又流了一夜的泪。哎……”
少女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拭着卫绾红肿的双眼,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从她嘴里传来,对卫绾这幅模样似乎是习已为常了。
坐在床头,任由少女摆弄,她有些责怪的语气非但没让卫绾气恼,反而让她的眼眶越发红了起来。她动情地唤着眼前的少女,似是许多年不曾相见一般:“知画……我的好知画……”
这丫头是她的贴身婢女,从娘家带来的。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表面上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感情极深。
被打入冷宫之后,知画一直在处处为她周旋,受尽了屈辱,却一直默默守护。
一想到她最后的惨死,卫绾的心里就像刀割的一样……
是叶文轩!一定是叶文轩指使的!从一开始他便讨厌知画,处处想找机会除掉知画,可她对知画的信赖早已经超出了一般主仆,这大概也是她唯一忤逆叶文轩的一件事。
所以那人渣才会让知画死的如此凄惨!
见卫绾哭的伤心,知画也跟着哽咽了起来:“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的责任就是守着你、照看你。一个奴才回什么家、探什么亲嘛!奴婢不该回家,不该的……”
娘亲病危,小姐宽厚让她回家照顾娘亲。
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月。
今早儿一回府,素娥便拉着她,说小姐为了七皇子带回府的表小姐好顿哭闹,气坏了身子,已经在床上躺了几日了,话里话外透着埋怨……